“哎!嘶——痛痛痛!”裴灵扬倒吸一口凉气。
“……”葛春宜下意识停手,药粉也不敢再撒了,无奈,“要不还是叫个郎中来。”
裴灵扬立马噤声,“阿嫂,你继续吧,我不喊了。”她咬着袖子声音含糊。
葛春宜叹了口气,低下身轻轻在她伤口上吹气,边吹边继续敷药。
手臂上腿上,遍布着大大小小的擦伤和淤血,衬着女孩白皙娇嫩的肌肤,显得触目惊心。
葛春宜也不知该说她什么,胆大到敢在外面和别人打架,还格外细心地不留伤在脸上。
“到底是怎么弄出的这身伤,与何人起了冲突?”
裴灵扬嚷:“阿嫂——方才不是说过了,是不小心摔的。”
她继续问,“怎么摔的?”
“从马上摔下来的!”裴灵扬接得飞快,不假思索,显然早早想好了应答之词。
葛春宜:“马呢?下人说你骑着墨影出去的,为何回来是钻了狗洞?”
“呃……”裴灵扬声音打结,在她的设想里,先偷偷溜回府再寻机去外面接墨影,哪知刚进来就被抓了现行。
这时,银杏推门进来,端着一碗药汤:“二姑娘,快趁热喝吧,不烫了。”
裴灵扬看了眼黑乎乎的汤汁,嫌弃撇嘴:“这是什么?”
“复元汤,活血化瘀的,快喝。”
她把碗接到手里,眼睛一转,冲葛春宜嘻嘻笑,“阿嫂,我喝了这个,你就不可以将这件事告诉父亲和兄长。”
葛春宜好笑地看着她,明知故问:“哪件事。”
裴灵扬晃了晃腿:“这个。”
葛春宜不说话了,用纱布把渗血的地方一一包好,等她龇牙咧嘴地喝完药,递给她一小盏粽子糖。
在女孩催促的眼神里,她慢悠悠说道,“晚了。方才我去曦辰院没看见你,反观下人们却悠然消闲,便喊了刘管事来处置,府里还派了不少护卫出去寻你。”
“什么?”裴灵扬瞪眼,以为自己听错了,着急忙慌想跳下榻,“刘叔治下最严,定要打他们鞭子的!”
葛春宜没料到她是这个反应,连忙把手里的东西塞给银杏,给人抱住,“你要如何,去求情?”
“当然了,一人做事一人当,我执意不许他们跟着,反害得他们受罚。”她挺胸昂首,指了指身上的伤,“这和他们更没关系了。”
葛春宜一时不知道说什么,虽然心里从未信过灵扬会鞭笞随从,但这会儿听了,只觉得那些侍从的嘴脸更加令人恶心。
“好了,不必折腾了,规矩不可虚设,他们疏忽职守,必当挨罚,若轻易放过,府里还有那么多下人,如何立威。”
“我方才已叫银杏去知会刘管事,现在知道你已归府,尚不算酿成大错,不会对他们下重手的。”
裴灵扬虽跳脱顽劣,但明事知理,闻言便不乱动了。
葛春宜看她垂着脑袋低落的样子,不由摸了摸她的头,软声道,“你受伤一事,暂时还没叫其他人知道,我也答应你,尽力帮你瞒着,但仅此一次,若有下次,我第一个告诉侯爷。”
裴灵扬脑袋埋得更深了,她瘪了瘪嘴,想说我才不怕他呢,但一股酸意冲上鼻头,便没说出口。
她有些无所适从,不知道如何回应这番话,干脆就不说话了。
葛春宜笑道,“我送你回去,明日浴佛节,你身上带着伤,要不就不去宝阳寺了?”
“要去!”裴灵扬闻言顿时抬头抗议,“一点小伤,明日便好了,不碍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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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徐林今日归府时,葛春宜还没睡下,靠在榻上看书。
他一进门,眉头便皱起,眼神在她身上打量一圈:“你受伤了?怎么有化瘀散的气味。”
“……”这都一个多时辰过去,窗也都开着,狗鼻子啊,竟还能闻见。
葛春宜腹诽,若无其事地放下书,“方才在园子里,银杏不小心绊了脚,我给她上了点药。”
裴徐林移动视线,投向她身边低着头一声不吭的侍女。
银杏咽了下,连连摆手:“不碍事,只是蹭了些皮,少夫人心疼我才叫上药。”说罢,她忙不迭地福身出去了。
裴徐林在葛春宜身边坐下,确定她不像受了伤哪里不适的样子,“若她行动不便,明日换个人陪你去宝阳寺?”
“……无妨,我习惯银杏在身边。”葛春宜不想聊这个了,转移话题道,“我今天去曦辰院找灵扬了。”
裴徐林没反应,一双黑眸波澜不惊,示意她继续说。
葛春宜不乐意了,她坐起来:“回府时刘管事没有同你说什么吗?”
“说了,父亲也知道。”
葛春宜点头,眨了眨眼睛看他,结果他却迟迟没了下文。
“然后呢?”
裴徐林顿了顿:“灵扬向来淘气,偷溜出门也不是第一次,父亲自会管教。”
葛春宜瞪眼,“不是说这个,她院里的侍从玩忽职守,叫一个小姑娘独身在外无人相护……”
还有你和你爹,也丝毫不见关心。
这话虽没说出口,却从她谴责的眼神里流露出来。
裴徐林终是意会到了她隐含的责怪之意,笑了笑,“裴灵扬从小在北疆长大,路还走不稳就抱着马腿不松手了,刀、枪、箭这些东西在她身边随处可见……她自在惯了,即便这是京都,几乎无人拘得住她——父亲也不能。”
葛春宜还是觉得不对:“至少那些侍从却不能隐瞒不报。”
“你说得是,父亲会处置的。”他看葛春宜还是一副鼓着脸生气的模样,俯身把人横抱起来,抱到床上,“灵扬无需我们挂念,夫人还是早些歇下,明日需你辛苦操持。”
葛春宜把被子提到脸上,露出一双灵动俏媚的眼睛,囫囵说道:“不辛苦。”
裴徐林轻轻在她眼上落下一吻,葛春宜下意识闭眼,慢慢地,便睡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