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徐林也没叫他失望,当即下跪叩首:“请皇上为微臣赐婚。”
明顺帝一愣:“先起来,此言何意?没头没脑的,同朕好好说清楚。”
裴徐林不肯起,沉声将昨夜看到的水廊争执以及官眷闺秀落水之事一一道来。
明顺帝也微微落了脸色,“你可查清楚了是谁敢在宫中如此胆大妄为?”
裴徐林语气平缓,声音清晰:“正是梁伯府三少爷,梁修逸。”
皇帝皱了皱眉头,“……梁伯府……朕得知昨晚锦妃急调了几个小宫女到她宫中办事,难道与此事有关?”
裴徐林垂着头,没有接话。
明顺帝一拍案桌,站起身来,少见的起了怒色,“朕会叫人查清楚。”
他没再继续说,转了话头问裴徐林:“赐婚一事又是从何说起,此事你处理得当,那女子也并未受伤,何须如此?”
裴徐林俯身埋首,额头几乎触及冰冷的地面,他盯着光滑锃亮的金砖,似乎能从中看到自己朦胧的双眼。
“臣……一见思慕。”
明顺帝闻言朗声笑道:“你啊——平日比你爹还持重,正当少年,本该如此!”
“快起来,还跪着形同抗旨!”
裴徐林站起身,面对皇帝的调侃耳边浮现一丝赧色。
“是哪家闺秀?”
“秘书少监葛文远之女,葛春宜。”
明顺帝一顿,似是回忆:“少监……葛文远……门第确有些不显,无妨,朕可以再赏你一个面子,秘书监之位空悬数月——”
听到这,裴徐林忙站起身,还不待说话,明顺帝摆摆手,示意他闭嘴。
“乌尔归服,打破了自先帝以来的僵持,边关稳定后,将士不用再日夜备战以防侵袭,百姓也不必再受流离之苦。”明顺帝缓缓踱步走到裴徐林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
“朕本有修史之意,编录此不朽功业,只是逢秘书监空置,尚未落定。如今也算省了事,到时朕钦点少监负责此事,并不违例。”
修史有功,升至秘书监便是板上钉钉的事了。
话既如此明白,裴徐林也没有什么再劝的,谢过皇帝圣恩。
明顺帝令内侍给他磨墨,回到桌案前,提起笔,又笑着看了裴徐林一眼:“你当真想好,朕便写了。”
裴徐林笑了笑,语气认真且郑重:“请陛下赐旨。”
内侍捧着圣旨出宫前往葛家,裴徐林也告退离宫。
明顺帝便接着坐在桌前批奏折,写着写着,想到什么又停下,有些好笑,“裴家总算出了个聪明人。”
……
葛家一家三口捧着圣旨,还有些恍然,听到名字前甚至在想是不是找错人家了。
赐婚?
这、这又是哪一出啊——
郑蘅最先反应过来,看到小黄门略有些不满的神情,忙示意罗叶,上前塞了厚厚一包银子,笑着送他们:“多谢公公。”
将人都送走,葛家立马关上大门,隔绝外边打量议论的声音。
葛春宜还有点懵,视线盯着那卷明黄的圣旨,一时间想了很多,不时回闪昨天晚上那道清隽如修竹的身影。
再回过神,一抬头便是两张齐齐看向自己探究的脸。
葛文远急得来回踱步,他在朝为官对裴家也有几分了解。
开朝有功的将门之家,从不牵扯世家王侯的权势之争,深得皇帝信任,凡有战事则一马当先,领兵出征。
他口中念念有词:“那裴家都是武人,还有两个尚年幼的孩子,听说府里也没主母,春宜嫁去了岂不是劳心费神地操持,若往后再起战事,一门双将定要奔赴战场,万一……”
葛春宜忙出声打断:“阿爹……”哪有一开始就咒人家的。
圣命不可违,旨意既下,已是板上钉钉,她劝慰父亲,“既不需要侍奉婆母,亦无须应付妯娌,不是再好不过?”
“这……”葛文远语塞。
郑蘅看着女儿,眉心微蹙:“怎么会和裴府扯上关系,裴徐林……你可见过?”
葛春宜也不太明白,顿了下说道:“昨夜落水后帮助我的那位大人,身着兽纹绯袍,相貌年轻……我猜也许是他。”
郑蘅下意识皱了皱眉,心中生出些许不满,却又无能为力。短短两天发生的变故叫她心中一团乱麻,不禁自责没有早日为女儿定下良婿。
气氛一时沉凝,葛春宜正要宽解爹娘。
这时,徐乐抱着好几个匣子踌躇半晌,硬着头皮过来请示:“姑娘,你看看这些东西都要带去递铺吗?”
郑蘅陡然反应过来,连忙从徐乐那把信拿回来,捏着薄薄的几页纸,她心中叹了口气。
最后,郑蘅回房重新写了一封——告知这桩喜讯,寄回临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