忍冬话一出,几人都收敛神色望向晏净安。见他不言,苍术忍不住道:“世子,她虽不是阮卿荷,但八字与她是一样的,何况她在阮府过得并不好,嫁到安远侯府于她来说,许真的是福呢?”
决明也随之附和:“就是说啊,而且看起来她也并不是那么想离开侯府的样子,再说如今世道险恶,她又如此天真,若是……世子也不想吧,何不多留她些时日?”
晏净安看着四人凝重的表情,又想起青禾的话,扬起欢愉的笑容,倏忽之间又烟消云散,“但愿罢……”他只低念这三字便转身离去,留下四人面面相觑,不明所以。
“所以,世子这是同意了?”心中烦躁,忍冬便将其都发泄到了手中不知怎么来的花枝上,眼见一朵朵花被她无情揪下,苍术心中满是后悔,早知就不该这时候给她,而广白的嘴角轻勾起个弧度。
玉簪寻来就见这四人立于海棠花树下,每人的面容都是凝重且阴沉的,想着应是忍冬将事情说了,却不知为何不见世子的身影,但愿不是偷偷躲去哭了,世子看起来是挺喜欢他这个假娘子的。
她叹了口气,扬起灿烂笑容对四人招手,“杜若姐姐前岁酿的桃花醉取出来了,各位可要去尝个鲜?”
决明最先响应,“当然要去了,我可都等了整整两年了!刚好可以将夫人买的糖葫芦分一分了。”他笑着揽上苍术和广白的肩头。
“你不去吗?”看忍冬久未表态,玉簪询问。
忍冬摇头,“我得守着夫人。”
“夫人哪里还需要人来守啊?我们之前不过是担心她逃跑,可如今这个隐患已经没了。”苍术握住忍冬的手腕轻轻摇晃,柔声劝道,“而且夫人睡得正安稳,无需人来服侍,就一起去嘛,我们都好久没有一起聚过了。”
余下几人都忍不住睨了他一眼,只觉浑身鸡皮疙瘩掉一地。忍冬忙去捂他的嘴,“苍术小弟啊,你知道你撒起娇来,有点让人不适吗?”
“不必说得这么含蓄,是恶心,太恶心了!”决明作势干呕了一声。
几人嬉笑打闹着走进月色中去。
月光未曾渗入的柏荫斋内,烛光摇曳,亮如白昼。四位夫人端坐,奇怪打量着小厮刚送来的几串冰糖葫芦。
三夫人正喜酸食,咬了一口满意点头,“如此看来,她心中还是装着我们的。”
晏夫人却长叹了口气,看向捻着透亮佛珠的老夫人,语气焦急而无措:“阿娘,阮府来了个偷梁换柱,这可如何是好啊?”
“嫂嫂别急。”三夫人放下糖葫芦,饮了口茶水,不紧不慢地开口道,“虽说她并非是阮卿荷,可两人的生辰却是同一日,阮府怕就是打的这个主意,八字相对,无论她是何人恐都无大碍,且我看青儿予她多有喜爱……”
二夫人却是一声冷哼:“她既不是那道士口中的冲喜之人,自然要放她离开,难不成还让人家一辈子陷在这个泥潭中不成?冲喜?我看本就是无稽之谈!”
此话落地许久,都只是一片寂静。晏夫人垂眸,似已无法控制情绪,泪一滴滴沾湿了绢帕,“青儿出生以来,我不知在神佛前苦苦哀求过多少次,我如何不知神佛并不庇世人?可我是他的阿娘啊,我又怎能看他先我一步离去?”
“我已送走了昭儿、羲儿,膝下仅剩的不过他与煊儿。煊儿随父征战沙场,九死一生,不知……”她倾诉往事,已是泣不成声,只余不成句的哀叹,“我如何能……我如何能……”
二夫人鼻尖泛起酸涩,她仰首不忍再看,却仍旧不肯松口,“世间并非只你一人心疼子女,便是她那死去的娘和阮梅籍不心疼她,总是有人心疼她的……”话至此,到了还是没忍住泪,话语也凝噎了,“若是羲儿,你又作何感想?”
晏夫人无言,捂脸唯有泪千行,“我自诩从未做过伤天害理之事,为何上苍要这般对我?”
两夫人忙起身走至晏夫人身旁环抱住她,轻抚她战栗的肩膀,泪如雨下,却一句安慰的话都说不出。
老夫人红着眼喟然长叹,似已无可奈何,“罢了罢了,这都是命。”她摆了摆手,疲惫非常,“叫春涧居的人都回来罢,要走要留都随他们罢。”
夜深沉,浓得像是一块墨锭,月亮不知何处去,世间一切都笼罩在苍茫夜色之中,无风,却有叶飘落,随着一道黑影落在青禾门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