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吃甜品不利于健康,喝点矿泉水好了,主食来点土司面包?”
郗若抿唇不语,但此刻无声胜有声,她脸上的不满、郁闷、委屈让司韫难以忽略,他叹息一声,过来牵起她的手,边拉她进帐篷里坐着边许诺:“出了塔克沙漠,你想吃什么我都陪你一起,现在先填饱肚子,嗯?”
郗若也意识到自己是无理取闹了,在沙漠里有吃有喝有帐篷有人伺候,她还强人所难,委实是得寸进尺了,想到这里,她突然惊觉自己居然在司韫面前毫无保留地展现着自己最真实的样子,她过往从不曾这样,这意味着什么?
她捡起土司面包,抽出一片,像老鼠啃木头那样,一点点啃得慢慢腾腾,司韫拧开一瓶矿泉水递给她:“喝点水,别噎着。”
郗若伸手接过,随手搁在边上,仍沉浸在自己的纷乱思绪里,她琢磨不透那到底意味着什么,是因为他是第一个得知自己的身份却没退却的人类朋友?是因为两人同生险些共死的共患难后的革命情义?还是因为他曾救过自己?
司韫凝眸看着郗若心不在焉地啃着面包,眼见她快啃到自己手指头了,忍不住出言唤回她的神思:“郗若,你在寻思怎么逮住迷途魂?”
司韫突如其来的问话,吓得郗若差点把手里的面包给扔了出去,她怔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摇头的刹那转为点头:“嗯,但是没想到好点子,速度我们撵不过它,守株待兔又不合实际,走一步看一步吧,车到山前必有路,不兴明天事情就迎来转机?”
司韫深深瞅郗若一眼,随后接过她的话茬:“嗯,塔克沙漠范围太广,鬼魂倏忽在这,飘忽到那,我们开车要撵上它确实异想天开了些,有没有什么法子可以像你招来赛车手那样诱引它过来?”
郗若一口吞掉手里仅剩的面包小角,拿起矿泉水瓶咕噜灌了一口,摇头说:“别在这上头做文章了,赛车手末了心愿是完成最后的挑战,我用这事作饵,在他坠崖处下饵,他当然心甘情愿上钩。但迷途魂生前遗憾是没能走出这片沙漠,人死了,鬼魂执拗地游荡在沙漠里头,即便我能找到他的尸首,鬼魂早已不在那儿了,我吼一嗓子范围就那么点儿,它压根不可能听见,所以下饵这招对它不管用。”
司韫懂了,他捞起包烤虾干,嘶啦撕开封口,仔细剥虾壳:“鬼魂对什么东西敏感吗?譬如鲜血、肉、纸钱这些。”
郗若反问他:“你对什么敏感?”
司韫心尖颤了一下,他垂下眼帘,认真地剥离最后一节虾壳,再抬眼时已瞧不出情绪波动了,他把烤虾干送到郗若面前,郗若没有抬手去接,微皱眉头看着司韫,司韫笑了:“放心,没毒!”
郗若接过虾干,却没送进嘴里,只垂眼看着,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两人都没再开口,帐篷内一时间落针可闻,司韫转头扫了眼帐篷外黑透的天色,起身说:“我去车里拿睡袋。”
郗若没吭声,待司韫脚步声远了,她才把虾干送进嘴里慢慢咬嚼,虾干咸咸香香的,倒是别有一番滋味。
听着外间细碎风沙扑簌簌被帐篷阻挡了去路,不得不在半途歇脚,她突然好奇,沙是被风卷带,还是在借风的势?
司韫抱着睡袋俯身进入帐篷,郗若没头没尾来了句:“司韫,你是黄沙,我是风,你是被我搅进这摊浑水里,还是你故意接近我,想借助我的能耐解决你的困扰?”
司韫哭笑不得,他出去不到五分钟,这祖宗脑袋瓜子里又冒出多少稀奇古怪的想法?
司韫搁下睡袋,坐到郗若对面,直视她的眼睛:“郗若,我承认接近你是存有私心,但绝非你想的那样,我一直没说是怕吓到你,也觉得时机没到,但现在我想把它说出来。”
时机哪有最合适的时候,失去郗若音讯的大半个月,没一天他能睡得安稳,他原本盘算着待水到渠成之际,再向郗若坦白自己的心意,但他不愿再遭受先前的煎熬了,哪怕他的坦白仅能换来一句她临行前的告别,他也认为值得。
司韫眸色深邃黏稠,郗若下意识躲避他的目光,绞尽脑汁想岔开话题,司韫含笑看着她手足无措的样子,伸手牵起郗若的手。
郗若脑海里一片混乱,心头莫名惶惶然,被他牵着的手像是被灼烧一般,她想抽回,司韫没让。
郗若蹙眉看向司韫,司韫等的就是这对视的一刹那:“郗若,我希望能与你携手余生。”
郗若呆呆的看着他,半天没反应过来他的话意味着什么,司韫打量了泥塑木雕般的姑娘少焉,攥紧她的手:“郗若,我爱你,这就是我存的私心。”
郗若缓缓眨了眨眼,茫然无措地看着他,司韫很理解,她久未尝七情滋味,一时间没法接受自己的告白,这才是入情入理,他尽量轻松地笑道:“遭遇这状况,你不愿接受又怕伤害别人,可以选择婉拒。”
郗若垂下眼帘,良久之后轻轻地嗯了一声。
嗯声极轻,却重重砸在司韫心口,他整颗心猛地抽搐了一下,片晌后勉力一笑:“时候不早了,我们睡吧。”
司韫被睡袋包裹着,久久无法入眠,又怕翻来覆去引发动静影响到郗若安歇,只能一动不动的睁着双眼盯着帐篷顶,耳畔萦绕着郗若适才简短犀利的“嗯”声,心里满是酸涩况味。
不知过了多久,突然听得郗若说话:“其实鬼魂生前也不过是凡夫俗子,人有敏感的事物,鬼魂也一样,它们死后会延续生前的喜好,直到再世为人。”
司韫很快反应过来,郗若是在为他科普先前问的“鬼魂对什么敏感”,若是这样就不好办了,他原来以为鬼魂会有某些共通的惧怕或钟爱之物,像僵尸畏糯米,吸血鬼惧阳光和十字架,没承想鬼魂的喜好也是因鬼而异的,他们不了解迷途魂,是以这法子又腰斩了。
司韫清晨醒来才发现自己昨晚思量新的法子,竟不知什么时候睡着了,他转头看向旁边,郗若睡袋空荡荡的,他脑子里一个激灵,立时爬出睡袋,快速步出帐篷,原地环顾一圈,没见着郗若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