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西砚像一个丢了灵魂的木偶,脚步虚浮地行走在积满水的街头。他觉得自己整个身体都轻飘飘的,好像浮在了半空。因为雨下得很大,水已经漫过了他的鞋子,每走一步路,又重若千钧。
奇怪的是,雨渐渐停了,但是他额角的眼泪还在不间断地往下落。他走两步,就要抬手擦一次。
家的距离很远,他不知道自己走了多久的路,此刻也不想回家,像秋天打着旋的落叶,随风漫无目的地飘荡着。
天黑了,路灯不明亮,四处都黑黢黢的,他害怕走的夜路森森然地从四面八方包围了他。
一辆出租车停在他身边,车窗内的司机朝他喊道:“先生,打不打车啊?”
沈西砚摇摇头,继续往前走,司机同情地看了他一眼,然后耸耸肩绝尘而去,尾灯那点明亮迅速消融在暗夜里。
走了很久,沈西砚终于感受到脚底传来的疼痛,然后疼痛从脚底往上蹿,席卷了全身,最难受的还是心房,好像有什么东西把它堵住了,沉闷地让他喘不过气来。
他走不动了,停了下来,蹲在路边,模样可怜,像一只没人要的流浪狗。
“滴滴。”摩托车的声音在他耳畔响起,他如绝望的人看到曙光般仰起头。
“先生,打不打摩的啊?”
那抹曙光消失了,他自嘲地扯了扯嘴角,摇摇头拒绝了司机。
电话在口袋里不断地震动,他没理会,任由它响起又停下,最后彻底没了动静。
就这样走走歇歇,他不仅全身疼痛,还感到一阵冷一阵热,他摸了摸额头,烫的厉害,他猜自己应该是发烧了。
烧坏了才好,烧坏了脑子,就不会那么难受,他恶毒地诅咒着自己。
他没想到自己最后竟然体力不支昏了过去,醒来的时候,他躺在一张宽大的木床上,房间古香古色,低调却处处显示着精心布置的奢华。房间里的香味倒是有些熟悉,他微微一转头,果然看见床头柜上的杯子映着某个酒店的名字。
“你醒了?” 欧文放下手中的笔,大步跨到床边,“感觉怎么样?”
“哥哥,我怎么在这里?”沈西砚张口说话,发现喉咙着了火似的,又痛又痒。
“你发烧了,昏倒在家门口,我带你去看了医生。” 欧文有些怜惜地抹了抹沈西砚的额头,烧退下去了一些,没有之前那么烫了,“在这里住几天吧,等身体好了再回去。”
沈西砚点点头,“我睡了很久吗?”
“现在下午三点了,十几个小时吧。” 欧文说,“昨天打你电话,一直打不通,回来全身都是湿的,你去哪里了,怎么搞得那么狼狈?”
沈西砚垂下眼睛,不敢直视他,“手机没电了,我出门正好碰到大雨,淋成落汤鸡。”
欧文深深看了他一眼,心里叹了口气,“饿不饿?我让酒店送点吃的过来。”
沈西砚摇摇头,抓着被子:“不饿,没什么胃口。哥哥,我想再睡一会儿。”
“那你先休息,等会儿起来吃点东西。”
“嗯。” 沈西砚把脸埋进枕头,脚底的疼痛消失了,可是胸口的疼痛还在,原来失恋的感觉是这样的,那么难受,那么窒息,什么事都不想干,对什么都提不起兴趣,世界不再是彩色的,而是灰色的,铺天盖地灰蒙蒙一片。
沈西砚在酒店躺了几天,大部分时间都在睡觉,醒来的时候吃点东西,然后对着竹林掩映的院子发呆。欧文白天在外开会,晚上则是闭门不出,陪着弟弟吃饭看书。
他们并肩躺在大床上,两个人的手上都拿着一本书,他读经济,沈西砚读文学。他一边看书,一边留意沈西砚的动向。
“我们好久没一起安安静静地看书了。”欧文说。
沈西砚本就读不下去,干脆合上书,歪头靠在了欧文肩膀,“你太忙了,不是在飞机上,就是在去机场的路上。”
欧文亲昵地点了点他鼻子,“怪我吗?怎么不是你太野了,成天乱跑,一点不像读博的人。”
他们一家四口都不着家,“爸妈怎么样,你有去看他们吗?”
“他们在非洲忙得不亦乐乎,可不敢打搅。”欧文想起上个月去开罗谈投资合作,原本打算约驻扎在开罗大使馆的夫妇晚餐,老爸竟然以那天是两个人初遇纪念日要过二人世界为由拒绝了邀约,他不禁翻了个白眼,真的是每天都有各种理由要过二人世界。最后搞得他只能在酒店餐厅和合作方应酬。
沈西砚终于笑了下,几天以来第一次露出笑脸,“爸妈感情真好,真羡慕他们。”
欧文冷哼,“怎么还有人羡慕自己父母的。” 这对夫妻眼里只有彼此,只管生不管养,弟弟还是自己带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