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厨问:“陛下是打算何时送过去呢?”
慕九龄将那小瓷碗端起,正要往食盒里放,却又在正要放入之时顿了下,收回了手,“先放在这里凉会儿,等会儿朕命王喜来取。”
说罢,自径离开了御膳房,却意外在外头遇上了下学归来的慕湫,慕湫一见着慕九龄便一口一个皇兄的喊着,一面问着他话,一面同他一道回去。
独留那掌厨挠了挠后脑勺,自言自语道:“既然都自己亲手做了,何不亲自送过去呢?倘若是两人吵架,亲自送过去不是更能将人哄好么?”
他无奈耸了耸肩,转身从后门出去,正巧撞见了一小太监离开的背影,没有去多管。
凌意走的很急,为了不让心里无端生出的烦闷追上自己,走得更急。
慕九龄方才叫取东西的人都是王喜,还从未唤过那李公公,难怪昨日瞧见那李公公来时觉得那样蹊跷古怪,他作为一个旁人都觉得慕九龄不会用这样的法子来伤害凌睢,只是那时凌睢被被痛苦和仇恨蒙蔽了双眼罢了。
他知道慕九龄是爱着凌睢的,而凌睢也同样深爱着对方,他一个旁人如何能介入得了两人之间的情感,无论他如何从中阻挠那也是无用功。
两人之间的恩怨情仇,就该由两人自己化解。
是夜。
笙歌归院落,灯火下楼台。
宫里渐渐静了下来,凌睢昨日将自己死去的那三条蛇埋在了后院,便一直在这殿内不愿出去,他只可怜那那三条蛇,被埋葬在了这样冷血,陋恶的地方。
凌意往窗外望了一望,他和凌睢定好了今晚在皇宫西北角会面,看看时候也差不多了。
思及此,正准备起身却突然听见外面传来窸窸窣窣的脚步声。
顺安早就被他遣退,门外传来的声音是王喜的,他轻声道:“凌公子,陛下来了。”
凌睢当即从凳子上站了起来,慕九龄今晚来了,那自己和凌意的逃跑计划就落实不了了。他更怕的是,若是凌意等了良久不见他人到,折转回来找他,正巧被慕九龄撞见了该如何。
他指甲深深嵌进肉里,心下有个声音狠狠道:慕九龄来得真不是时候。
下一刻房门就被推开,慕九龄簇着屋外的月光一同走了进来。
只见王喜从后头进来,端着那食盒,小心翼翼放在了桌上,将里面的桂花糖藕端了出来,就欠身退下了。
凌睢一见到那食盒就想起了昨日难忘的噩梦,瞥了一眼那桂花糖藕,下意识后退几步,警惕道:“你又要做什么?”
他不能让慕九龄留在这里,他得赶紧将人赶走。
慕九龄声音照样的冷,“朕听闻你这些时日又没好好用饭。”
“陛下何必惺惺作态。”凌睢撇过头去,“只要我一日待在你的宫里,就一日犯恶心。”
凌睢是这世上最懂他的人,因而听了他说的伤人的话,要比旁人的话受伤上千万倍。
慕九龄脸上看不出喜怒哀伤,只走到凌睢身后,轻轻将人揽住,温声道:“置气归置气,东西是要吃的。”
他只想看着哪怕凌睢吃一口也是好的。
凌睢被他突如其来的手环住,吓得浑身觳觫,一把将人推开,端起桌上的桂花糖藕,就朝着慕九龄的脸上泼去,“陛下往后不必白费心思,我就算是饿死也不会吃你沾染过的任何东西!”
慕九龄被凌睢泼了一身的糖浆,愣是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甜腻的糖浆抵在他的唇上,味道却是极为苦涩,他本就不嗜甜,现在更是对这味道添加了几分厌恶。他的样子狼狈极了,仅仅靠骨子里那股矜贵的气质强撑着面子。
抬手将睫毛上的糖浆擦去,却对上了凌睢的冷眼,下意识上前一步伸手想要拉住他。
凌睢见状,不带任何犹豫地敲碎了手上的瓷碗,拿起一块锋利似尖刀的碎片紧握住手里对着慕九龄,猩红的双目炯戒着,“你若是敢过来,休要怪我不客气。”
慕九龄脚下步子停下,心也碎成了齑粉,良久,他喉间溢出压抑的声音,开口道:“你到底想要什么?”
他现在是越来越不懂对方了,以前若是说他用错了方式,如今他主动低下头来,对方仍旧不领他的情。
“我要你走,要你滚,一辈子也不要出现在我眼前!”
凌睢将自己想说的一并吐了出来,慕九龄强迫自己定了定心神,握紧了拳头,终是头也不回地转身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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