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九龄扶额,他知道慕青这次提出要去做北疆王定是为了慕容芝,两人有这样的意愿,这正正好也在太后的计划当中,她要排除异己,将慕青从京城赶出去。
慕青见他脸色不佳,问道:“陛下可是觉得有何不妥?”
慕青看得出慕九龄有心事,他想大概会是和凌睢有关。
像是自从登基以后身边的人便都与他生分了,他们现在有了君臣之别,没人再像以前那样唤他九龄了,就连凌睢也......
“并无。”
慕九龄讪讪一笑,不知从什么时候起,他的身份和慕青的就互换了,或者是说,他被推到了这龙椅之上,而后为了保护心爱之人又不得不将之坐稳,而本该坐这个位置的慕青却可以去边疆做个闲散王爷,远离这风云诡谲的京城。
慕青上前去拍拍慕九龄的肩,叹道:“有什么便说出来,别什么都藏在心里,你自幼便是这样。”
他自幼便是习惯了隐忍,以至于到后来也不肯告诉慕青当初究竟为何放走鸾鸟。
“皇兄的事,朕会好好考虑的,皇兄就先回去吧。”
慕青望着他眯了眯眼,脚下步子踟蹰半响,方是转身告退了。
午后,凌睢将下人遣退,没过半会儿,凌意便从窗外翻身进来。
“哥。”
凌睢起身走过去,顺便将窗户带上,“你这些时日都去哪了?”
“我就躲在皇宫里,”凌意转移话题道,“前阵子在京城结识了一位友人,他明日要离开京城去办些事,若是我们逃出皇宫便可搭乘他的马车一同离开。”
“......这可行么?”上次逃跑被抓回去的事已经给凌睢留下了很深的心理阴影。
凌意突然攥住凌睢的手,满脸写着难以置信,“哥......你总不会是又舍不得他了吧?”
凌睢喉咙干涸,用力咽了一下,回答的干脆:“没有。”
“当真没有么?”凌意眼神愈加复杂,他怕凌睢回心转意,又将往事搬出来,恶狠狠道,“你可别忘了,他是我们家九族的仇人,没有他父王怎么会败,家里的人又怎么都会死。”
“......我知道”可是颠王府他最挂念的那人现在不正完好无损地站在自己面前么?其余人凌睢和他们本就没有亲情可言。
两人拉扯着话,突然外头传来了脚步声,若是慕九龄的话定会有人传告,但若是旁人也不敢无命令擅自进来,但凌意为了两人的安危还是从窗户钻出去躲了起来。
只听外头的顺安道:“公子,陛下身边的李公公来了。”
上次顺安还让自己帮这李公公求情,但这人不但没死,甚至还在陛下身边做起了事,顺安倒是白担心一场。
凌睢推门而出,只见李公公迈着八字步,手中捧着一个朱漆食盒,脸上挂着令人不寒而栗的谄笑向他走来。
凌睢一眼就瞧见了他手里那耀眼的食盒,以为是慕九龄又给他送糕点来了,他冷哼一声道:“公公送回去吧,我不会吃的。”
李公公愣了会儿,笑道:“凌公子,这里面装着的可不是膳食。”
他不明白慕九龄又要耍什么花样,垂眸俯视着他,冷不丁道:“哦?那是什么?”
李公公凑近了道:“陛下说了,您只要一见了这东西,一辈子都得乖乖听他的话。”他阴阳怪气的声音在这冷宫内回荡。
凌睢倒是不信慕九龄能用什么手段让他妥协。
只是他啊从未料想过,李公公接下来要给他看的东西会让他将身上那股傲气折得七零八碎。
李公公用拂尘尖端挑起食盒,扑面而来的血腥味,凌睢下意识抬手捂住鼻子。
食盒被打开,三条断裂的蛇躺在血泊中,一动不动。
李公公默默将食盒放在凌睢跟前,那盒子里的三条蛇,熟悉又陌生。
熟悉的是他们自小与凌睢的陪伴,而陌生的却是它们断成了几结的身体。
凌睢瞳孔骤然收缩,大脑一片空白,双腿一软“扑通”一声,便朝地上跪去。
凌睢不敢相信眼前的事实,颤抖的指尖触摸到了蛇比平日里还要冰凉上万倍的皮肤,却像是触摸到了一块烙铁。
李公公开口道:“凌公子节哀吧,陛下说您该待在这冷宫好好反省,莫要再痴心妄想旁的。”
凌睢再也听不见周遭的声音,无所谓将血迹沾染在自己身上,将蛇抱在自己怀里,颗颗眼泪从眼眶里夺了出来,落在手背上、衣襟上、蛇身上。
下一刻就像是失了神志一般,手脚并用将蛇的肉段放在地上,企图拼接起来,一面拼,一面委屈哭道:“怎么拼不起来了......怎么就拼不起来了.....”他的声音破碎的像风中的残烛,很快就要灭了。
“凌公子快些起来吧,若是让陛下看见了您这幅样子,恐怕又要责罚下来了。”
他一把抹掉了糊住了他双眼的眼泪,不顾旁人劝阻,仍然要去将蛇断裂的身子拼接起来。
震惊逐渐褪去,替代它的是深沉的悲痛,犹如潮水一般将凌睢淹没。
慕九龄!这一切都是慕九龄做的,他偏就要将他关在中笼子中,诛他的心,烬他的爱。
李公公叹了一口气,转身离去,冷宫宫门落锁的那一瞬间,凌睢的心也被锁上了。
他不断地哭,低垂着头,在暮色中模糊成一片阴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