嗅着淡淡的笔墨香,听着卢钰蓉千叮咛万嘱咐。
徐素仿佛置身于从前总部的文化课上,整个人昏昏欲睡。
卢钰蓉恨恨地瞪她一眼,却也了解自家女儿的脾性,但凡是超过半个时辰的训话,就是这么一副要死不活的样子。
末了,卢钰蓉长叹一口气,眼不见为净,袖子一挥,“走吧走吧,别在我这杵着了,爱干嘛干嘛去。”
徐素顿时来了精神,一扫先前颓靡的状态,直直冲向门口。
她迫不及待的样子,看得卢钰蓉愈发恼火,中气十足道:“别的我可以不管,但有一点啊,注意分寸!”
徐素头也不回地挥手,一句“知道了”被距离拉得极远,遥遥传回到卢钰蓉耳中。
视野中只余徐素渐渐缩小的背影,卢钰蓉站在书房外看了很久,久到冬芝上前来劝:“夫人,近几日三小姐都会住在府上,夜深天凉,夫人还是回屋去吧。”
卢钰蓉恍若未闻,看了半晌,轻叹道:“冬芝,素素十七岁了……”
知晓卢钰蓉心中所想,冬芝登时低眉敛目,恭顺道:“三小姐吉人自有天相,定会平安无事。”
卢钰蓉眼泛泪光,扯起个笑,“但愿……但愿能平安无事。十七岁了……她活着我已经很感激了,哪里舍得用世俗的规矩束着她……”
沉默片刻,她再次动身,搭着冬芝的手,回了屋。
月光如光束般倾泻下来,如温柔的溪水,细细浸润着这个世界。
徐素匆匆踩过水面,溅起一片银色的水花,落到她长长的襦裙之上。
嫌裙子碍事,她提着裙摆,裙面的丝线花纹被月光染成银色,亮闪闪的一片,随着徐素奔跑的动作忽明忽暗。
安抚着仿佛要从胸口跳出来的心脏,徐素感觉自己跑得快断气了。
但眼看着天都黑透了,她实在担心秦砚已经等不及先回去了,只好稍微喘口气,再继续找人。
徐素如无头苍蝇般四处乱窜,却连个人影都没见着,还把几个巡逻的小厮吓得够呛。
她筋疲力尽地瘫坐在府里花园的小石墩上,深深体会到人类充分沟通的重要性。
倘若她当时嗓子没那么难受,再多喊一句让秦砚到自己院子等着,她也不至于像个索命的幽魂似的乱晃……
院子……徐素猛地起身,恍然大悟。
她完全忘了还有这么个去处了,他之前翻墙都去过,更何况,现在院子里还一个人都没有。
徐素当机立断,轻车熟路地拐入一边的小径,选择了回自己院落最快的方式。
院中,徐素最爱的躺椅已换了人坐,秦砚半躺在上面,两眼紧闭,早已睡熟。
此处开阔,敞开怀抱迎接着月色,落到躺椅上小憩的美人身上,衬得他像个精致易碎的瓷器。
只有一头随风摇摆的发,挠得他眉头微微皱起,添上些许嗔怒的生气。
跑得上气不接下气的徐素跨进院门,就见到这副景象。
霎时间,原本着急忙慌的心绪,忽地全部消失了,只余浅淡的平和。
徐素站在远处,待到呼吸平复,这才轻手轻脚地走向秦砚。
她做到了躺椅边的椅子上,静静看着他。
仿佛又回到了秦砚翻墙的那个夜里,还是这个地方,还是他们两个人。
只是桌案上没了泡过头的花茶,他们的位置也换了。
见秦砚被头发烦得厉害,徐素伸手,轻轻将它们拢到一边,不让它们再有捣乱的机会。
几乎是在她碰到秦砚的同时,躺椅上的人就睁开了眼。
原本戒备的眼神,在认出她的瞬间,变得平和。
长而密的睫毛中,乌亮的眸子望着她,还有几分雾气般的迷蒙,随着眨眼的动作渐渐散去。
有风吹过,给鼻尖带来一股幽幽的花糕香气,闻得秦砚提不起劲,仍旧那样躺着。
他沙哑开口,声音还有些许才刚睡醒的朦胧:“你回来了?”
恍然间,一些狗血剧的剧情冒出。
徐素感觉自己像是出门应酬的男人,而秦砚是被她晾了一夜的美丽妻子,正不轻不重地表露她的不满。
可惜她现在算是半个哑巴,就是待会吵起来,也占不了上风……
她只能愣愣点头,茫然得像个被骤然扔上戏台的武夫。
秦砚被她呆愣的模样逗笑,仿若涂过口脂般的红艳嘴角翘着,在夜色下愈发显眼。
徐素被它吸引,看得移不开眼,却见那翘起的嘴角,忽地没了弧度,被人压平。
她恍然,抬眼看见秦砚没什么表情地看着她,眼睛幽黑,似是在衡量思索着什么。
好丢人!觊觎别人美色被抓了个正着……
徐素登时如坐针毡,浑身的血液都冲到了脸颊上,热度将脑子烧成了一团浆糊。
“你……你别误会啊,我绝对是正人君子……不对,可能不是那么正,但绝对不是歪的……”徐素前言不搭后语地解释着,都没心思保养嗓子了,眼珠子四处乱转。
不停找着自身视线的落脚点,就是不敢去看秦砚的表情。
“你好好休息……我先回去睡了……”越描越黑,徐素语无伦次间,就想先逃离这个尴尬的空间。
她屁股被针扎似地弹起,念叨着就要往院外冲。
手腕处地的阻力却堵死了她的去向,秦砚的手心滚烫,似乎比她的脸还烫。
她想往前,秦砚却拉着她回去,两股不同的力道扯得她站不稳,又跌回了椅子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