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陆砚舟冷冽目光扫过他们瑟缩的身影,径直踏入内室。
顾初禾后知后觉,那个男宠…该不会说的就是女扮男装的她吧?
她抬眼望向垂首侍立的宫女,正撞见对方慌忙躲闪的眼神,那双眼睛里藏着好奇和揣测。
宫女瞬间脸色涨得通红,慌乱行了个礼:“公子好好歇着,奴婢...奴婢先告退了。”
陆砚舟推门进来,正好与宫女撞上。
见顾初禾醒了,他才总算绽出笑颜。
“怎么样,好些了吗?”
顾初禾不敢看他,抿着唇没吭声,廊下的议论声还在耳畔嗡嗡作响,“男宠”二字挥之不去。
更让人心慌的是,脑海里突然不受控制地翻涌出那晚的画面——被迷药搅乱的神智里,自己曾攀着他的脖颈呢喃…
她猛地低下头,攥着被角的手指绞得死紧,连耳根都泛起可疑的红。
陆砚舟见她垂眸不语,心猛一沉。
他跌坐在床边,掌心覆上她微凉的肩头,连声音都带了颤:“是不是哪里还疼?还是药太苦?”
顾初禾被他晃得抬了眼,余光却瞥见他腰间悬着的折扇。
果然…他早就知道了。
知道她是女扮男装,知道她就是当年那个从火海里救出他的少女。
“你什么时候认出我的?”
顾初禾的目光里带着一丝探究,她忽然觉得眼前的人深不可测…
陆砚舟闻言松开了手,垂眸叹了声气,老老实实回答:“上元节那夜,你在街头戳穿了摊贩偷奸耍滑,那时我就已经注意到了你。但真正确认你身份,是在你进了侯府后,昏迷的你从衣袖里掉出的弹弓,和当年那个少女的一模一样。”
这番话,不由得使顾初禾感到后怕,他早就暗藏疑心,还任由自己在侯府周旋这么久,这份城府让她后颈泛起凉意。
“那么…你就不好奇,我为什么要女扮男装?不好奇我为什么要留在侯府,跟在你身边?”
“你自然有你的目的,而我也只是为了报当年之恩,若在我身旁,能让你离目标更近一些,我也愿意助你一臂之力。”,陆砚舟坚定地望着她,声音里没半分波澜,反倒让她更觉憋闷。
“你不怕我害你?”
陆砚舟喉结翻滚,“我的命本来就是你救的,真害了我,也只是还你罢了。”
“除了我是女儿身这件事,你还知道什么?”,她猛地掀开被子坐起,脚踝的伤口牵扯得生疼,
陆砚舟垂眸,沉默不作答。
“郁老伯病故的那天,并不是春琅让人到侯府报的信,那曾叔是怎么知道的?”
她双眸死盯着陆砚舟,声音发颤,缓缓剖析这些时日以来不合常理的疑点。
“是你一直都派人监视着郁家…所以但凡有风吹草动,都会有人到侯府报信,对吧?我不姓郁,也不是男子,这些你早就知道,却始终装作不知…”
恐惧像藤蔓缠上心脏,她挣扎着要下床,却被陆砚舟攥住手腕。
他掌心滚烫,力道带着不容抗拒的坚持:“伤还没好。”
“放开我!”,她想甩开他,伤口的刺痛却让眼眶泛红,“你早知道我就是顾氏夫妇的女儿,你想查出当年先太子之死的真相,所以将我留在侯府!你根本不是想报恩,只是想困住我!”
陆砚舟见她情绪激动,突然将她按回床榻,膝盖抵在床沿,阴影将她完全笼罩。
“还记得你第一次陪我去马球会吗?回来时在马车上,你问我为何对你这般好?那时我说,我盼着对你好些,也盼着旁人也能对当年救下我的那位女子好些…”
陆砚舟俯身在她上方,掌心轻轻按在她颤抖的肩侧,“不管你信不信,我从始至终就只是这一个念头而已,我只想让你在侯府过上安稳平静的日子,不用再流浪,不用再躲闪…”
“若我只是为了困住你,大可以将你绑起来,又怎会放任你自由,还可随意出入侯府乃至行宫?”
顾初禾望着他眼底未消的红血丝,渐渐有些相信他的话里有七分真。
“先太子之死我一定会查,但我不想从你的身上查起,因为你的爹娘死于那场别人精心编织的蛛网,我不想让你回忆起痛苦。”
陆砚舟的声音里带着一丝无奈,语气像哄着闹脾气的孩子。
“我始终不提你的身世,只是在等你完全相信我,我想等到你卸下心防,愿意主动向我靠近的那天…”
他忽然低头,鼻尖几乎蹭到她额角,语气软得像哄孩子:“顾初禾,你误会我好深好深…”
他握住她的手,按在自己心口,那里的心跳快得像要撞出来,“难道这些天以来的相处,还不足以让你看清我是个怎样的人吗?你对我就连一丝信任都没有?”
顾初禾的呼吸忽然滞住。他说这话时睫毛微微颤动,扫得她心尖发痒。
那因误解憋红的眼眶,以及攥紧的拳头,此刻都在他温热的气息里慢慢松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