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心薇视线止不住地往姜雪卿身后瞟,本就苍白的面色愈发难看,抱住御长琴的手臂死命向外拖。
后者拗不过,只好不情不愿地被她拽走。
姜雪卿没再阻拦,见他们身形快速融入人群,收剑入鞘。
“抱歉,圣君,”她回身,望向阖目养神的少年,“是我没有处理干净,让您受累了。”
烬归雪冰蓝璀璨的眼眸微抬,不答却问:“你很喜欢他?”
姜雪卿摇头道:“……不喜欢。”
她与御长琴拢共见过两面,连他的长相没记清楚,何谈喜欢?
少年直起身体,嗓音云淡风轻:“那便不要为他道歉。”
姜雪卿目露意外。
方才与御长琴对峙时,她还在想烬归雪几时会出手制裁,谁承想恒华圣君今日温和得过分了。
她张了张嘴,方垂眸道:“我还以为——”
“社戏,还想看么?”
烬归雪拍拍衣摆,出言将她打断:“现在过去,还能看到压轴表演。”
姜雪卿目露挣扎,好奇心还是胜过了想找个地方独自待着的冲动,点点头。
少年锋利冷峻的眉眼缓缓展开一个笑。
他上前牵起姜雪卿手腕,后者只觉眼前一晃,便被陡然强盛的夜风吹了满怀。
她眨眨眼,浅眸倒映出远处绵延数十里的火树星桥、繁闹人间。
烬归雪一掀衣摆,坐在她旁边的瓦片上:“那里。”
姜雪卿循着他指尖望去,但见万点流金伴着游人欢呼轰然迸开!
匠人次第上前,将金红铁汁抛洒而出,焰芒纷飞,纵情飞散而落,噼噼啪啪炸裂于尘寰,几乎灼穿沉重夜幕。
姜雪卿屏住呼吸,眸底无数光点随着下方铁花的炸开刹那明灭,将蓄积已久的沉重郁色驱散,只余温和绚烂的微光。
“人间的迎春节,果然很热闹。”
她转向身侧单手支颐的少年,由衷道:“烬归雪,谢谢你。”
姜雪卿心底前所未有的轻松,她向后一仰,就这般随意地躺倒在瓦片上,长舒了一口气。
烬归雪跟着躺倒,抬手一挥,隔绝了屋顶呼啸的夜风:“那少年,逃了。”
二人铺陈的青丝逶迤交织,在月色下难分彼此。
烬归雪的影子伸出手,搭上了姜雪卿的袖角。
“猜到了,”姜雪卿毫无所觉,望着深蓝夜幕之上点缀的寥落星子,“他身份特殊,不会那么容易死的。”
她顿了顿,忽然莞尔:“该不会是因为这个,圣君才带我来迎春节的吧?”
这算什么,将功折罪?
姜雪卿被自己没来由的想法逗笑了,又压下唇角。
关系缓和是好事,最起码日后的“治疗”也能方便些,不必时时担心对方一个不爽将她捏死。
烬归雪:“……”
他望着夜空,没有出声。
下方的喧闹声逐渐平息,人们相携归家,整座城池都被静夜笼罩,陷入沉眠。
烬归雪不知何时恢复了原本面貌,单手支头,视线描摹过女子安静柔和的轮廓。
蓦地,瓦片上铺陈的阴影也游走舒展,化作单手支颐的玄衣男子。
他顶着一模一样的冷峻面容,却笑容邪异,示威般倾身而下,蜻蜓点水般啄了下姜雪卿左眼下那两枚淡红泪痣。
雪山般逶迤延绵的白衣铺陈,与夜幕般重叠繁复的黑衣一左一右,将坠入美梦、毫无所觉的女子围拢在内。
烬归雪移开视线,挥散阴影。
银辉遍洒,清冷安宁。
听着近在咫尺的平缓呼吸声,烬归雪时时戾气横生的心中竟无比平静。
他想,似乎很久未曾见到如此清澈的月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