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书瑶将那物拎在手里扬了扬,黄灿灿、宝光流丽,做工精良,是一枚金麒麟,约婴儿拳头大小。
南风啧啧惊叹:“好大块,成色这么好,怕是千足金。”
“来都来了,好生比试一番”,她高声喊着,拔出短刀跺了跺,利索地将其切作大小不等三块,“以此金为彩头,奖赏前三甲。”
南风笑嘻嘻转头说:“有公主和驸马在,前两名就别指望了,咱们鼓鼓劲,争取拿最小的那块?”
“我又不参与比试”,孟书瑶会心一笑,转向萧鄞,“你也是,咱们坐中帐的,不许跟下属抢功。”
萧鄞那点错愕,转瞬被“咱们”二字抚平,舒坦又熨贴,从善如流笑道:“听公主的,咱们只管猎着玩。”
头次见到这新鲜玩法,人群先是一怔,猛然爆发出喧嚷喝彩,林子里瞬间热闹起来。
马嘶、狗吠、笑声、欢呼声和搭弓引弦声不绝于耳,野兔、麻雀、狍子……纷纷遭了殃,动作稍微迟缓,就被射得七零八落。
鸡飞狗跳,鱼跃鸢飞。
孟书瑶一手持弩、一手填箭,她认真起来,头顶、后脑勺、左右都像长了眼睛,压根不转头,只信手一放,便是一只猎物扑腾坠落。
“以前只听阿鸢说过,没成想这样好用,比拉弓省力气多了。”她心满意足收起弩,捏了捏发酸的胳膊。两手原本缠裹着棉布,经过一上午折腾,早已渗出斑斑血迹。
萧鄞几次想提醒她,又不愿搅扰她兴致,见她终于停下歇息,忙驱马靠拢,取出水壶递给她、又去解包袱……
“等会儿再换药,这点皮外伤不碍事”,她仰头喝了几口,将水壶递回去,眼睛盯着草丛,“先去处理那个。”
萧鄞早在她接过水壶时,就想提醒她,这壶水自己喝过、给她洗手用的。等她真喝上了,反倒张不开嘴。
草丛有只狍子,她刚刚那箭略略射偏,狍子仍在扑腾四肢拼命挣扎。孟书瑶俯首估摸着离地高度,本想问萧鄞一声,见他盯着远方发愣,睫羽轻垂、脸和耳根通红。
她顺他目光看去,什么也没有。
“有什么好看?”她暗自嘀咕,回想他下马的动作,自信满满撑住马背,旋身一跃……
左脚被马镫上钩住,力道一阻,身子骤然失去平衡,直直往地面坠去。
“先撤马镫……”
萧鄞如梦初醒,惊得一颤,就着马镫一跃而起、狂奔过去,却已然驰援不及,只感觉半片布料从指尖滑过。旋即,地面一声闷响,砸得落叶尘土乱飞。
他惨不忍睹别过脸,似乎听到骨头碎裂的“咔嚓”声。
孟书瑶失声咆哮:“怎么不等我摔死再说?”
她疼得呲牙咧嘴,见他满脸歉疚,转念一想、自己刚才确实太着急,实在怪不得他,怒火熄灭大半。怏怏地任他扶着站起,一瘸一拐往草丛走。
萧鄞头都大了,软声哀求:“小姑奶奶,几时没见过狍子,非挑这时候折腾?”
孟书瑶坐在地上,用力捏了捏脚踝,她初练武那几年摔打惯了,此时坠马下意识就地一滚,缓冲了不少撞击,应该只崴了脚。
可一瞧见他急得快哭那表情,她霎时精神大振,眉间弯起一丝促狭:“就这一着,处理好就歇息。”
萧鄞无奈,只得搀着她,颤颤巍巍走向草丛。
“公主好生厉害,才一会儿功夫就猎这么多”,南风的嬉笑夸赞声远远传来,他身后数名随从各自提着野兔、山鸡,还有几人抬着野猪,滴滴答答淌了一路血水,“可有用得着小人的地方?”
萧鄞狠狠抛了一记眼刀给他。
南风满脸谄笑走近,奉承话不要钱似的往外抛,好奇凑过去。
恰逢孟书瑶走到狍子面前,从腰间拔出短刀,兴高采烈手起刀落……
“噗呲”一声,温热颈血喷薄而出,溅了她满脸满身。
南风打了个寒噤,倒吸一口凉气、喉咙发痒,畏惧地倒退几步,满眼敬佩打量着萧鄞。
萧鄞微不可察吐出一声叹息,耸了耸肩,南风将手藏回袖中,从仅他可见的角度,悄悄竖了个大拇指。
孟书瑶恍若未见,憋住笑,指着狍子淡淡吩咐:“拖回去。”
回去的路上,她还是无可奈何,跟萧鄞同乘一骑。
原本她很抗拒,实在不愿向萧鄞低头,可脚踝实在疼得厉害,压根无法骑马。辎车堆满猎物,且不说又脏又血腥,跟一堆死兔子死野猪坐一起,想想膈应得慌。
于是,萧鄞提议用担架抬着她,但她只是扭了脚,一想到会跟个残废似的被抬回去,更膈应。
萧鄞也不急,扶她在石头上坐下后,就抱臂含笑站在旁边,极有耐心等她决断。
思索半晌,还是没办法,只好悻悻转头,瞥向那匹大黑马。所幸萧鄞一直乖觉,不等她开口求人,倒先开口恳求她不嫌弃,哄得她纡尊降贵伸手,忙赔笑搀她起身,而后顺势一搂、打横抱起她。
孟书瑶:“……”
这家伙抱她的时候,比扛一袋大米还轻松。眉眼弯弯,像狐狸又像猫儿,似透着得意和狡黠,莫名地……欠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