橘子的魂离开后,林南跪在地上,久久没有起身。风吹过他的发梢,像是谁在轻轻抚摸他的头。
远处,影鬼别过了脸,程渊叹了口气,而陈默站在阴影里,谁也没有说话。
而程渊和陈默的手,还紧紧地握在一起,谁也没有放开。
另一边,被派去忽悠村民的许瑞还在东扯西扯,他抬头望见骤然漆黑的天空,感受到冷下来的空气,顿时意识到了什么。
许瑞知道那边林南估计已经失控了,他这边也可以收尾了。
村民们看见异象,纷纷惊呼,不少人下意识地以为这是面前这位“大师”布阵所得,简直要佩服得五体投地,快要涕泗横流了,将许瑞奉为拯救他们于水火之中的神明。
这位伪神明大人额角快要冒出黑线,他有点圆不下去了,正硬着头皮让大家冷静的时候,一个小鬼慌张地飘了过来,直奔村长。
许瑞内心警铃大作,暗道不好。
果不其然,小鬼说本来跟着那沉默寡言的大叔望村外狂奔,他一眨眼,大叔身影就不见了,他怎么也没有找到踪迹,再回湖边,林南和那孩子也不见了踪影。
等他过来的路上,没多久这天就阴沉了下来。
村长听完,他那张老脸也阴沉了下来。
看来那位“大叔”不简单,这几个人......另有企图!
村长立刻呼喊村民,先将面前的许瑞制服,“不对劲,大家听我说!他骗了我们!快拦住他!”
正要逃跑的许瑞嘴角抽了抽。
村民们更加信服村长,但还有的人在犹豫:这个大师不是在替我们布道吗?
村长将拐杖指向天空:“我们都被他给骗了!什么布道?他们分明是来帮那两位的啊!”
一听“那两位”,村民们慌了神,他们终日生活在噩梦的阴影下和担心林橘随时报复的惶恐中,此言一出,他们大部分人已经抄起锄头、木棍,气势汹汹地围了上来。
许瑞一筹莫展之时,林南他们来了。
许瑞立刻放松下来:“我个乖乖,你们可算来了,有没有水喝?我刚才给他们胡扯了半天,说得口干舌燥......”
他圆满完成任务,遗憾的是没有水喝,程渊两人的注意力也都在林南那边。
许瑞:ok,fine。
他只好也将目光移了过去。
林南直接飘过来的,毕竟这里是林南的鬼蜮,恢复了全部记忆的他可以自由到达任何地方。
“村长。”林南嘴角噙着笑,可眼底却是一片冰冷的漆黑。鬼气在他脚下盘旋,
同样的话和同样的人,彼此的心境却截然不同了。
老人浑浊的瞳孔剧烈收缩,手中的拐杖“啪嗒”一声掉在地上。
“不、不过是一个畜生罢了,你、你何必至此?咱们一个村子的难道不是家人了吗?”
村长仍然试图辩经。
林南歪了歪头,一缕微卷的头发垂落在苍白的脸颊旁,衬得他还像那个天真无邪的少年。
可他说出的话却让所有人血液凝固:“当年你指挥他们,把橘子埋进土里的时候,有没有想过,有一天我会亲手把你们也种下去?”
“村长。” 林南的声音温柔得可怕,“你说橘子是畜生。那你们呢?”
风声骤歇,整个鬼蜮陷入死寂。
这是死后的林南,生前最天真、最质朴的少年,终于在痛苦的仇恨里,学会了用最温柔的语气,说最残忍的话。
村民们都动不了了,瞪大了眼睛发不出声音。
他们甚至分不清是自己不敢动,还是已经被控制住了。
陈默依旧保持旁观,看来林南不打算放过他们。
影鬼瞥了一眼陈默的神色,会意后在旁边不适时地出了声:“林南,我提醒你一句,你先前所为已经违反《条例》,如果你现在还......”
话还没说完,林南又恢复了先前那个质朴少年的感觉,他发自内心地笑了一下,回头看向他们,打断了影鬼的话:“谢谢你们。”
回过头去,黑雾四起,雾里朦朦胧胧的,程渊只记得自己眼前漆黑一片,什么也看不清楚,大雾离他们很近,却又好像很远,看得见、摸不着。
雾里隐约传来村长那些人的惨叫声,不知道持续了多久,逐渐平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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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丘定乡回去,陈默干脆把郑代芹和林南一齐给带走了。
地府里,阎王斜斜躺坐在椅子上,这厮懒得能和许瑞比上一比,整日眯缝着狐狸眼扇扇子,要不就是和陈默互相看不顺眼。
缚鬼索被远远抛了过去,阎王随手递给身旁的牛头,细长眼珠子罕见地睁圆了一些:“墨尘,你这是想把活丢给我干么!?”
郑代芹和林南都没说话,他们来的时候就明白了陈默扮猪吃虎的身份,现下只是站在这两只鬼旁边,安静地等待属于自己的命运。
陈默耸耸肩膀:“倒也没有如此丧良心,但这次的事情不好办。”
他往鬼差给他殷勤搬来的椅子上一坐,一条腿往另条腿上一搭,仿佛来到了自己的地盘,无视对面朝他竖中指的阎王。
陈默大咧咧坐着,开始给老同事研究现在棘手的问题:先是名簿上没有郑代芹,现在需要花点时间重新录入,然后根据她私藏人族尸体以及给尸体渡活人生气的问题定罚;郑洁的确是不知情,把她放回去了。再是林南发动了轮回梦且最后屠村,有些村民是虐杀妖族的主犯,死有余辜,尚可忽略不计,其他没有参与虐杀却选择包庇的村民依然受到法律保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