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浅怕赋诗未完,过会儿还要继续,专注地琢磨着诗词,没大注意身边的异动。直到感受到周遭异样的气氛,她才注意到,花阁里的众人不知何时都站起来了,神色恭敬地面朝一个方向。
她站起身,一名年轻女子远远出现在视线中。
那女子披着低调华丽的紫色披风,面容姣好,并非是张扬明艳的美人,可周身十分自然就流露出非凡的气度。
女子的神色看似温和,对一路上向她行礼诸人微微颔首算是回礼,但眼底的骄矜和周身气场,却流露出一股不容抗拒的威严。
钱浅几乎是瞬间就猜到了对方身份,感叹果真端庄高贵。
一声声“见过皇太女殿下”在场间响起。
皇太女王宥知微笑着压了下手,场间瞬间安静。她朗声道:“今日是皇兄和王妃嫂嫂的主场,孤不过是来凑个热闹。诸位无需拘束,莫叫孤扰了诸位的雅兴。”
昌王正妃率一众侍从侍女快步寻来,声音倍加殷切热情:“皇妹这话可是折煞嫂嫂了。嫂嫂虽然早早给东宫送去了帖子,却没想着你会来呢!”
七八个侍从侍女忙而不乱,不过片刻功夫,就在将正中间原本的主座挪偏几尺,在空出的另一边摆上案几、蒲团坐垫,放上炭盆和炭炉,又在座位后围上半圈屏风,免得皇太女受风。
皇太女笑容亲切,语气友善:“孤即便再忙,嫂嫂的梅园也要来看一看的。”
皇太女落座,众人身形松弛下来。钱浅想坐回去,可见周边人都还站着,又没敢坐。
昌王与仲妃、云王随之而来,双方见了礼。皇太女对那位仲妃道:“徐嫂嫂今日可要抚上一曲?许久未听徐嫂嫂的琴音,孤十分想念。”
昌王仲妃笑容腼腆:“太女殿下想听,随时召唤便是。”
王宥川大咧咧说:“皇妹,我还以为你会错过皇嫂这梅园落雪的绝妙景致呢!皇嫂,我走时可要折走一支开得最好的,你可不能舍不得!”
昌王妃笑道:“那可不成!你需赋诗拔得头筹,嫂嫂才让你折。”
王宥川转头对昌王抱怨:“皇兄你瞧,皇嫂就是舍不得了!”
昌王笑得开怀:“你皇嫂舍不得,皇兄却舍得。四弟尽管选,看上哪枝,皇兄连树都挖出来,给你送府上去!”
众人哄笑两句,这才纷纷落座。
王宥川神采飞扬,来到钱浅身旁笑容更加灿烂,小声问她:“可叫人给你续茶了?”
钱浅小声答:“续了的。”
王宥川见她桌上点心没怎么动,又问:“怎么不吃点心?不合口味?”说完也不等她回答,便从自己面前的两盘点心取了一盘端给她,“那你再尝尝这个,本王觉得味道不错。”
钱浅只好说:“我不大饿。谢王爷。”
宋十安的目光忍不住往那飘,就见那女子安静地坐在云王身后,与云王说话时垂着眸子,态度谦逊却不显卑微。而云王对她笑意盈盈,还将自己的点心端给她,果然很是看重。
昌王妃看了昌王一眼,忽然对皇太女说:“皇妹,我们方才正在赋诗呢!一派吟雪,一派咏梅。今日宥川大放异彩,两首咏梅的诗句都是绝佳的,可又受姚姑娘所托,做了一首绝妙的颂雪词,这一时间也难分出高下了。不如皇妹也来上一首,看看今日这梅雪,究竟谁更胜一筹?”
皇太女点点头,“那孤便献丑了。”
四下安静,王宥知不过片刻就吟出来:“孤梅叩雪迎,覆雪压苍穹。凌凌北风凄,瑟瑟叹孤伶。”
有点意思,钱浅记下来。
昌王顺着王宥知的目光落到下方宋十安身上,意味深长地说:“皇妹这诗,似乎意有所指啊?”
钱浅闻言思忖,这首诗明显是雪压梅,难不成是在暗指他们的储位之争?若是如此,可就不好写进书里了。
昌王妃却掩口笑,朝着下方喊话:“宋侯不是来了?人哪去了?”
钱浅双目瞪圆,顺着众人目光望去,果然看到端坐远处下首的宋十安,吓得一缩脖子。
宋十安穿着靛蓝色长袍,裹了一袭青色大氅,起身行了个礼:“王妃。”
昌王妃先是嗔怪了一句:“怎么跑那去了?”
继而又打趣道:“太女殿下作完了,接下来该你了!”
钱浅屏住呼吸,小心地挪动案几和身下蒲团,利用前面王宥川和戚河将自己挡住,缩在二人身后。
宋十安身如青竹直立,整个人显得冷冷清清,拒人于千里之外,“请王妃恕罪,在下近日实在无心诗词,还是不扰诸位的雅兴了。”
明明是平常的婉拒之词,却让场间气氛凝滞了片刻。
昌王妃被驳了面子一点都不恼,仍旧好脾气地说:“既如此,咱们倒也不好强人所难了。军务繁忙,宋侯难得放松一会儿,便赏赏梅、吃吃茶吧!”
宋十安谢过,复座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