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念一想，未来他的生活可能还不如这儿的，更自闭了。

桑喻见方少文脸色又变成了刚见他时的那种抑郁模样，心想，自己哪句话说错了？刚刚车上不都哄开心了么。

方少文叹口气，喝着冰凉的井水，说：“我真佩服你，一个人也能生活得这么好，我要是你，早都不活了。”

“……”

“真的，我家以前还挺有钱的，也就去年，家里破产了，我爸因为负债进监狱了，我妈、哦不、我后妈把家里剩下的那么点钱卷走了，就剩我跟我姐了。”方少文坐在小板凳上说，“我姐也在上大学，学生物化学的，今年毕业，家里如今没钱，但我们俩都还在上学，用钱的地方太多了，我姐赚外快给我贴补，我自己也想争气点，找个赚钱的门路，所以去了地下城。哎……”

桑喻端了两盒泡好的酸辣粉过来，“后悔了？”

“唉。”方少文肚子饿，但一看饭，觉得没胃口。

桑喻大口吃饭，一边吃还一边用光脑给人回复消息，因为设置了隐私，所以方少文看不见是在给谁发消息，方少文揉了揉肚子，心里盘算，这酸辣粉是个什么东西，会不会吃完拉肚子啊，他闻了下，一闭眼一咬牙，去他妈的，吃死就吃死！

“你这个人真的是……”桑喻看不下去了，夺走他面前的酸辣粉，“这么嫌弃别吃了得了。”

“我不是第一次吃没准备吗，你让我尝两口！”方少文伸手抢了回来，这次没顾及了，大口大口的吸溜，没吃惯辣口的他，眼泪一下子汪汪冒，看得桑喻忙道：“幸亏我这儿平常不太来人，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把你怎么了呢。”

方少文挥着手，“纸，纸……”

桑喻进房间找抽纸，看了一圈发现抽纸用完了忘了补，倒是唐易上次过来，外套没拿走，他洗唐易外套的时候在里面找到了手帕，他也没想过唐易这人还挺文雅，还用手帕呢……

他带着手帕出去，方少文讶异：“这多不好意思的！”

桑喻坐下来继续吃饭。

方少文盯着手帕，看着手帕上的字母，念了出来：“TE……”

桑喻手一抖。

方少文果然表情微妙了，抬头，欲言又止。

桑喻扶额：“上次唐易来忘了带走的，你用吧，没事儿。”

“哦……”方少文舔舔唇，不幸的生活中多了些八卦的乐趣，如果不是和桑喻还不太熟，他现在肯定要问一句唐易是不是经常来，但忍住了，好不容易今晚有个落脚点，可别被人赶出去了。

入夜，桑喻收拾了一下，给足了方少文空间，没有追问方少文的任何事情，让人进了客房，方少文拘谨地坐在里面，心里忽然如释重负。

如果人人都像桑喻一样就好了。

从他家破产那天起，从他被开除学籍那天起，他耳边总有人问各种问题，同情也好戏谑也罢，都让他压力很大很大。

他喜欢桑喻不闻不问甚至不怎么关心的样子。

这让他有足够的喘息空间。

门外，桑喻倒也不是真心大，原本守夜的兰斯被他安排在了方少文门口，他蹲下来小声嘱咐：“别让这个人晚上出去了，也别让他在里面出什么事儿了，能做到吗？”

兰斯的大爪子拍在他的手心里。

桑喻笑笑：“真棒。”

夜深人静，窗外的寒风从缝隙中钻进，方少文睡不着，尽管他已经在深山老林里待了好几个夜晚，也还是不适应这样的生活，他用被子裹住自己，坐在床上，只露出一张脸来，开始漫无目的的幻想，要是他家里没破产就好了，要是他爸没进监狱说不定还能东山再起，要是他早几年毕业现在也能支撑起家庭照顾姐姐了。

桑喻说他缺钱，他没感觉到，他感觉这个人挺富裕的啊，有这么大的一个回收站经营，还能养得起两只变异兽，这次听说战斗测试还发了金牌和奖金。

可自己呢。

自己是真正的一无所有，如果不是桑喻把他带回来，他可能连吃一顿饭都是问题。

说是后悔去地下城，可如果颠倒过来，假设他从来没去过，那另一个时空的他可能也在骂骂咧咧说：“方少文你真的怂死了！”

“唉……”

方少文数不清叹了多少口气了。

心底宛若有海浪，一层层拍打，让他难以宁静，连身上都变得热起来了。

他扔开被子，穿了鞋子，想出去透口气，门一开，迎面就是那只大豹子！兰斯很淡定，动也没动，只是耳朵微微竖起，掀起眼皮睨了眼他，方少文沉默片刻，关上了门，心里更难受了。

璐璐也死了。他的变异兽死在了地下城。

一瞬间，仿佛被刀子在心脏上划了下，疼得他颤抖。

地下城真是一个抽筋剥皮要人命的地方啊，璐璐死在了那里，妈妈的遗物也被扣押在了那里，如果不是苏查尔导师来救他，他也得死在那儿。

这糟糕的一切。

不如死了！

夜晚是一个容易胡思乱想的时间段，方少文好几次想拿起桌子上的水果刀给自己狠狠一刀了结了算了，但又始终下不去手，懦弱和不甘交织在一起，让他悲痛的抱着头痛哭。

外面的兰斯鼻子动了下，没闻见血腥味，但耳力灵敏的它觉得里面人的状态现在不是很好，它想进去看一眼，但小忆过来了，颠颠儿地走到它身侧，趴在一旁睡觉了，兰斯见势也重新趴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