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正襟危坐,向堂下人发话问道:“院里的灯点的是哪两盏?你跟高大人又是从哪里前往至院中井边?林玉衍又是在何处站着?”
“回大人,屋子是坐南朝北的新房,建的时候碰巧有口井在屋前,站在屋中看井口则在东头,只有一个门庭则正居于北面,相对应房子。所以我和高大人是从正门进入没什么旁门,这都是调查过的。入门时犹记得两盏灯也是在东边廊上点着的,离井口颇有些距离。而林大人则是由西往东的方向朝着井口去才对。”老人一边慢慢回忆,一边颤颤巍巍说着。
“好!”
范大人和刘懿的对视高仲坤不是看不见,而是视而不见。其实这件案子,细端详,本就是无头案。
谁的话都有偏袒之色,谁都有诬告之嫌。根本不会有个结果。高仲坤只暗下决心,若刘懿今日必要救走林玉衍,事情闹到这个地步,人尽皆知,两人又旗鼓相当,他总要给个交代。
高仲坤如今只想敲山震虎,惊醒高伯乾,如今看哥哥反应,多少还顾忌自己是个父亲,还知道惨死的乃自己亲子。
“所以说,在林玉衍行凶时无论是你还是高大人看见的只是他的侧影,也就是说,只看见了半张左脸?”刘懿喝一口茶,啧啧细品间,余光看向高仲坤。
高仲坤一言不发,老人点头若有所思:“着实如此,后来慌忙救人,灯也掉了,也不曾看的真切便被……便被……”说话间,高伯乾已经开口承认到:“便被我强行拖拽逃离。”
老人家深叹一口气,看看那口小棺,义正言辞道:“可老叟确实看见林公子身子向前有将小儿推入井中之举。”
高仲坤的一言不发,让范大人有些不适,他看看刘懿,瞅瞅高仲坤,只好问道:“林玉衍,方才你可承认是你亲手推高彘入井?”
“范大人!”刘懿丢下杯子,手中轻拍,人群里挤出几个人来。各个虎背熊腰都是好手,有些个高伯乾甚至还认识,正是多年前回到襄平县时在山道遇劫,伤了家奴之人。
那人怀里正抱着一唯唯诺诺之人。
“大人!”
“放开吧!”
刘懿发话,壮汉当即丢开怀中之人,那人脚下不稳,跌坐在地,正撞上跪地老者。
那衣衫肮脏之人慌忙爬起身来,冲堂上几位大人磕了几个响头。
一旁老者低眉,瞅着头上蒙布之人,压低老腰再看。
与此同时那人也将头压的更低。
“恩!”范大人一声令下,官差阔步上前,将酸臭之人拽住,掀起他脸上蒙着的那块烂布。
老人吓得一屁股坐倒在地。
看着那半张丑陋不堪、坑凹不平的脸,那像是被火灼伤过。
那人跪在堂中,右脸丑陋吓人,左脸却惊煞侧男女,一张脸上,一左一右,两种不同光景。
高伯乾与老人同侧,在这人右边。看见这脸也吃了一惊,才识得这竟是那阴魂不散的丑人。
现下见他,高伯乾也有些心虚。想起聚茗馆里着丑儿杀人自己协逃之事。
与此同时,立于丑人左侧的林玉衍,更是目瞪口呆,表情不可言状。
便是堂侧坐的高仲坤亦霍然起身,打翻了茶水,弄湿了衣裳。
— — —
一切发生得突然、意外,使丑陋之人感觉自己像一片秋叶般可怜,被暴风雨随便吹打蹂躏。然而,他已早就习惯了这些。
也早就练就了处变不惊的本领。
他的处变不惊不是那些大人物故意佯装的伪色,而是常年尘俗拜赐给他的疾苦含辛所造就了一副朽木死灰行尸走肉的模样。
这样的淡然从容。
一半云中仙,一边地狱鬼。
高伯乾在原地,审视着完全不同于自己反应的众人。很是好奇。
他正想迈步,紧跟刘懿也起身,拍拍高仲坤肩头,沉声一叹后,道:“高兄,这便是我今日此来的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