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木诚也挺了挺身子,看起来有些底气了。
不过在江冉眼里,还是颇有些小孩子气。
“其实安护士长还是很好看的。”意义不明的一句赞叹,江冉没仔细思考就呛了回去。
“也不知道是谁说别人是‘鬼’。”
“哎呀……光线问题我没看到她的腿嘛……白花花一片。”
“什么鬼不鬼的?”
走廊接近尽头的病房门蓦得打开,江木诚的身形都跟着声响颤了颤,江冉看见了,也懒得理睬,不过是眸子也跟着变化快速地朝向声源。
病房的光亮包裹着程茉,将她的红光照得发亮。
江冉不适地眯了眯眸,透过身体未遮挡的缝隙,看见了躺在床上的苏漫奶奶,依旧紧闭着双眼,身边的椅子上是脑袋已经倒在床上睡着的苏漫。
“还没醒?”自动忽略程茉的问句,江冉收回探向里处的视线。
“嗯,医生来看过两次,烧得不是很严重了,肺部感染扩张暂时变缓,呼吸和心率也稍稍稳定,就是醒不过来。”
“还剩多少时日?”
江冉不在乎这些,问了最尖锐的问题,让程茉哑了声。
江木诚见两人沉默,知道接下来的对话可能不方便自己在场,“姐,我去看看奶奶。”
“嗯”,尾音一落,只见江木诚一闪身,进了病房,顺便带上了房门。
“找个能说话的地儿。”
江冉转过身朝亮着绿牌的安全通道走去,楼梯间寂静无声,皮靴踩在台阶的声响沉闷,延绵直到顶楼。
“医生说,最多半年,最少,可能随时。”
“明天我会安排她进ICU,”顶楼的门被程茉关上,江冉听着对方的话语,伸手向遮雨棚外探去,雨停了,已经没有雨滴了,“告诉苏漫,家属无法探视。”
“你这样做又能瞒她多久?”
“能多久就多久。”江冉掏出了烟,她感到烦躁,一烦躁就想抽烟。
火机的声响在夜空中回荡,雨后的空气很潮湿,微风吹拂,卷着水汽,火苗并不旺盛。
“你这样,太残忍了。”程茉的语气里不见愠怒,只是悲戚,冷得江冉都不禁发颤,“你知道奶奶是苏漫最后的挂念了。”
“所以,我们才能控制住她。”江冉的烟没点起来,烟头被火燎成了黑色,却并不起火星。
“我‘养’她三年,她也为了病床上的人恨了我三年,你以为她爱你吗?程茉?别傻了,她不是我们的棋,你也别成了她的棋。”
江冉折断了烟,零零散散的黑烟散了一地,举起的左手是亮着的终端,亮度拉到了最高。
是一张照片,苏漫和一个中年女人在餐厅对坐的照片。
那是苏漫在临市的局长母亲。
自欺欺人,是程茉认识苏漫多年来惯用的唯一手段。
她有多么希望,她的苏漫是一个不牵扯世间纷扰,干干净净,天真烂漫的女孩。
她有多么渴望自己是一个堂堂正正,能够和苏漫并肩而行的人。
又或者,她们同样恶劣,同样活在泥泞里,这样也好心安理得地相配。
“她爱我。”程茉的声音有些哽咽,“不是的。”
“那她有告诉你她和母亲见了面吗?”江冉逼迫得紧,但语调很慢,手指触碰了屏幕,跳转出时间点。
是上周五晚上七点。
苏漫告诉她,自己要和教官们出去吃饭,可能回不了消息。
定位没关,位置确实也在商业区。
但见面的人不同,程茉从没有怀疑。
“她和母亲见面,让你认为苏漫是她母亲安排来的卧底的怀疑有了更一步的佐证,她和阿霂可以一起检举江氏药业,这不是正合你意吗?”
“一旦苏漫知道奶奶死了,她就变得不可控了,程茉。进到什么警局,担任什么职位,都不是你我能决定得了了的。她很优秀,她会尽可能往情报科转,会利用资源调查江氏药业,试图找到更多的证据,这里面有江明诚的人,不论她怎么小心翼翼,他们都会发现,并且利用各种手段除掉她。”
“我让她恨我,用她的奶奶威胁她,甚至,让她见不到最后一面。只有这样才能够让她在日后检举时不留任何余心,但凡少一个罪状,江明诚都有机会脱身。”
“程茉,让苏漫抓到把柄之前,要先拖她下水,我们对她太仁慈,江明诚随时会来插一脚,别提我们的目的能不能达到,连苏漫的命,你可能都保不住……她就算爱你,你们也终要分别的,别陷进去太深。”
分别,指的是什么呢?
是苏漫随时会送程茉进局子,还是程茉能够和江冉一起全身而退,永远离开江海市。
程茉也不明白,也不敢再想。
分离,太痛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