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星冶饭还没吃完,车队几个人就闯进帐篷,面露难色。意识到事态不对,陶星冶站起身,“怎么了?”
“陶总,我老家就在下游,我爸妈说……那里房子全被水淹了……可决堤口还没堵上……”那个人说着就哭出声来,带着身后几个兄弟跪在陶星冶脚边,怎么扶都不肯起,“几吨重的石头都沉不到底,刚进水就立马被冲走,现在实在没办法了,只能让开着卡车,连车带石头一起沉下去才有希望……”
“陶总,您要是帮我们这个忙,我们以后全家老小都记着您……”那人扒住陶星冶双腿,陶星冶这才听明白。
这次车队的卡车都是他从家里的交通公司调过来的,隶属于公司,沉下去损失的是公司的钱。但是不沉,一时半会儿想必也找不到那么多车了。
决堤口还没堵上,昨天他是亲自参与了救援工作,自然知道抢救一个人有多艰难。上游尚且如此,更何况洪水还在泛滥的下游?
“钱比不上人命,”陶星冶扶起那个大哥,“我跟你过去调车,所有的费用陶家全部承担。
他说着就往外走,几人跟在他身后。林雨看着他们远去的背影,一阵心慌,很想跟过去却明白去了也帮不上忙,更何况,后方还需要她来分发物资。尽管她只能尽一份微薄之力,但也比什么都不干的强。
但是……
“陶星冶!”
她响亮的声音越过层层人群最终落到站在最前面的那个人耳中,那人身体僵了两秒,随后回头,笑的格外灿烂,“别担心,你陶哥马上就回来。”他朝林雨眨了下眼睛,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但只有他自己明白,心里有多没底。
他没再回头,转过身,带着一队人开着卡车赶往决堤口。
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那天的天色很不好,林雨望着他们一干人远去的背影,莫名想到了这句诗。
决堤口已经围满各路人马,指挥官,武警,业界爱心人士,无一不是忧心忡忡。劲风撕扯着每一个人的衣裤,泥水裹挟树木狂号着冲过堤口。水天一色,昏黄的天空如同一个被泥水倒灌的海底压在每一个人头顶。
沉闷,模糊,喧闹,那么多人聚集在口边,却若蜉蝣生物般渺小无助。
每一次水流中的巨物撞向堤口,脚下的地都在跟着颤抖。
“哥,我这儿开不了,这水大的太吓人了。”那人说着捂着头往回跑,张俊宇撕拽着那人衣领将其扯回,“孬种,你想想下面的那些乡亲,你要是还迈的出去这一步,以后就别跟着我干!”
“哥!我上有老下有小,我不是你没成家,我要是栽这儿了,家里天就塌了啊,你让我媳妇,我子女他们怎么活?陶总,陶总你不能硬逼着我干啊。”那人说着跪到陶星冶脚边,一副哀求模样,惹得周围人都纷纷侧目。
如今是在公共场合,他公然下跪倒衬得是陶星冶在逼迫他一般。陶星冶不想跟他多讲,只是简单扶起他就看向队伍内的其他人,“你们都是我陶家名下车队的成员,但我今天不会逼迫你们去做些什么。”
天空渐渐下起小雨,留给他们的时间不多了,陶星冶语速加快,“你们走我不阻拦,留下的,无论成败,只要开上车,每人三十万奖励,其他我不啰嗦。”
“钥匙,”陶星冶看向张俊宇,从那人手中拿走第一辆卡车的钥匙。
周围人员分工布置基本完成,每辆车油门都已经摞上足够的石砖,这样在他们跳下车之后仍能够有足够的动力让卡车彻底驶向断口。
陶星冶其实来的时候并没有想过去驾驶一辆卡车,他并没有料到断口水势会那么湍急,他原本以为这就是像平常开车一样简单的工作。
但此刻,他觉得自己有必要去做些什么。来开卡车堵缺口的大部分都是他们家车队的员工,他做不到站在岸边看着他们冒险,还要置身事外安慰他们不要怕。
“替我绑安全绳吧。”陶星冶张开双臂,任由几个工作人员在他腰间缠上好几圈手指粗的麻绳,现在资源缺乏,专业安全绳组都留给了一线抢险人员,他们只能用足够粗的麻绳缠上许多圈来确保平安。
“也替我绑一下吧。”陶星海活泼的声音打破低沉氛围,他无所谓地朝陶星冶点了下头,“这么看着我干嘛,只许你代表陶家做好事啊,我也是陶家继承人之一好不好。”
事到如今还有心思开玩笑,也只有他一个人了。陶星海锤了下陶星冶肩膀,“我先去。”
他说着夺走陶星冶手中钥匙,还不等陶星冶反应,他几下就窜到卡车驾驶座,紧跟着,载满巨石的卡车又稳又快地朝堤口冲去。
越来越近,越来越近,卡车前轮腾空,“跳,往下跳!”
车上的人置若罔闻,直到卡车前半部分向水中砸去,陶星海这才探出身子往岸上跳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