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站了多久,直至金乌渐渐西斜,她才好似终于回过神来,有些恍惚地望向玉堂宫的方向。
抬首迷惘之间,就见远处走来一道银灰色的人影。她并不意外,静静等着来人走近。
愣神站了太久,她这才后知后觉手脚酸麻胀痛,边抬手揉着胳膊,边开口问道:“如今玉堂宫中当正忙着,寒大人此时来寻我做什么。”
寒鸦依旧是那副寒冰冷铁般的模样,声线平平:“王爷寻你过去。”
捏着胳膊的手僵住,姜泠不自在地垂眼,没搭话,脚下也未动一步。
不知她在思索些什么,寒鸦只记得自己来此的目的,他双腮紧绷,又道:“还请你记得自己那日与我说过什么,待见到王爷后,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
姜泠笑了,却是被这人气笑的。
为何裴敛身边都是些不讲道理之人?
虽说她是说过自己不会去裴敛面前揭露苏觅云所行之事,可到底她是被算计之人,凭何一个二个比她还要理直气壮?
但不忿也不过瞬间,毕竟世间不公她早已领略习惯。
她摇头回绝道:“玉堂宫我便不去了,劳烦寒大人替我回个话,就说我不慎崴了脚,近日需静养,不宜出行。”
说罢,便头也不回地离去了。
*
暮色四合,晚风渐浓。玉堂宫灯火摇摇,亮如白昼。
正殿外,以苏觅云为首的一干人正焦急候着,等岳真为裴敛施完最后一道针。
裴敛初醒,身子依旧有些羸弱,岳真不许旁人叨扰,只留了朱言一人在殿内帮衬。
岳真小心翼翼收走银针,又在裴敛伤口上了道药,这才收拾起了药箱,略有后怕地说道:“还望王爷恕臣无状多言,但王爷此番行事实在莽撞。这回王爷命大熬过此劫,可若是......”
“岳太医慎言,慎言!”朱言着急上前打断岳真的话,拍着自己的嘴,又连跺了几脚,生怕晦气之言应验。
岳真神色复杂地看着榻上正闭目养神毫无波澜的裴敛,忍不住叹气:“王爷自小便有主张,是个分得清主次之人,如今实在不该为一女子拿自己的命去赌。”
此番事大,便是裴敛不愿听,他也得说。
裴敛也终于悠悠睁眼,而后撑着榻沿起身:“岳真,本王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不必再说。”
他向来说话不容置喙,岳真满腹劝诫之言被硬生生堵在喉中,上下不得,只得速速收了东西,拂袖而去。
朱言略有些尴尬,只好轻声劝道:“王爷,岳太医也是忧心这才多言了几句。这些时日岳太医日夜不寐守在玉堂宫,实在辛苦。”
“本王心中有数。”裴敛依旧言简意赅,手握成拳抵在唇边低低咳了几声。
见此,朱言便也不敢再说,转了话头道:“苏女郎与寒大人在外头候了几个时辰了,可要让他们进来与王爷说说话?”
裴敛抬眼,神形略显憔悴,只道:“让寒鸦进来。”
这便是依旧不愿见苏觅云的意思了,待想到等会儿苏觅云缠着自己追问缘由的情形,朱言略有些惆怅。
却也无法,朱言应声退了下去,将寒鸦唤了进来。
寒鸦近前,看着往日意气风发的自家主子如今这般虚弱模样,心中百味杂陈。
他抱拳躬身,唤道:“王爷。”
裴敛“嗯”了一声,指尖揉着额穴,询问着他昏迷这段时日宫中近况。
如今时局不算太稳,但好在还有寒鸦同其他耳目在,朝中倒也没出什么乱子。袁翼顺理成章被下狱处斩,他们更是趁乱拔除了几根朝中尖刺,可谓无往不利。
往后这朝中,便该是彻底风平浪静了。
寒鸦一一禀报过后,又道:“不过袁太妃那边频频来信,询问与王爷商定一事何时能有结果。”
“待过些时日,你且让她再耐心等等。”裴敛应道。
“是。”
一番询问过后,裴敛却忽而沉默下来。
良久过后,他才动作轻缓地撩袍下榻,虚虚挡开上前扶他的寒鸦,问道:“她呢?不愿来见本王吗?”
方才朱言说苏觅云与寒鸦在殿外等候多时,却没说姜泠在何处,可他分明刚醒之时就已经吩咐寒鸦去寻她了。
寒鸦向来办事稳妥,而此时姜泠却不在,可见,是她自己不愿来的。
寒鸦语塞,不知如何应答,只得垂下头听凭发落。
裴敛似是无奈又似自嘲般笑了笑,分明方才还妥帖安分的伤口,此时不知为何竟又有些隐隐作痛。
他忍痛走向屏风后,自行取过外衣,而后在寒鸦惊诧的目光中开口:“既然她不愿来,那本王去见她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