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这句话不应该由瓦沙克来说,但一想到一位连真身都不在这里的机械头以及连人类都算不上的天外之物在这里讨论着人类权利这种在黑潮之下连残渣都不剩的东西,祂还是感到了某些微妙的割裂感。
“看来双方不想叙旧的想法达成了一致,这对理念不合的我们来说还真是难得一见的‘默契’场面,来古士。”
不过既然这位从以前开始就与自己八字不合的机械头现在没有继续用那个只属于亚德丽芬和现任毁灭星神的名字来恶心自己,瓦沙克自然也乐于顺从对方的想法,从善如流地更改了自己对他的称呼。
话虽如此,但如果来古士未来还想不死心地用以前发生在亚德丽芬的事情来恶心自己,或是打着想要让星和丹恒成为轮回中的变量因素,从而让帝皇权杖演算出新可能性的主意,那瓦沙克想祂也不介意直接动手,将对方想看的那种血流成河的英雄史诗改成无差别的天外卫星通信。
或者再来一波不在末王和艾利欧剧本以内的命途对对碰也不是不可以,反正毁灭诞生于智识的放纵与繁育的肆虐,瓦沙克不介意让那道曾经震动了寰宇的异象在翁法罗斯复刻。
当然,祂会有分寸地不让第二位毁灭星神诞生,充其量也就诞生一名对寰宇没什么危害的绝灭大君。
尽管这个危害的程度是以纳努克作为对比就是了。
瓦沙克当然清楚对于一个真身都不在翁法罗斯的天才俱乐部成员来说拆了一个分/身并不会对他造成多大的麻烦,只有把对方想要得到的实验数据给胡乱篡改到他自己都不记得,然后再顺带把实验器材给毁到十年半载都修不好的程度,才是对这些高高在上的天才们最好的打击方式。
这就是祂当初在消失前报复赞达尔的方式,如今现在的瓦沙克也不介意把这个方式同样用于这位和祂有着不解之缘的天才俱乐部成员身上。
“当然,虽然在您与我应该维持的人际关系判定范围内,我应该提出合理的理由反驳您的观点,但出于我本人的意愿,我认为应该同意您准确的说法。”
礼貌又不失逻辑地用智械的说辞赞同了瓦沙克毫不客气的说法,来古士的脸上依旧保持着当初那份在亲眼看到阿赫玛尔亲手点燃自己的家乡,成为纳努克时也始终保持不变的淡然微笑。
“……有时候我真的会怀疑,你脸上的笑容真的不是你为了特意证明自己的思考方式还是趋向于‘人’而非‘智械’所精心保留下来的重要象征吗?”
如果能让现在还在列车上尽享刨冰盛宴的奥博洛斯听见瓦沙克的这段吐槽,祂一定会用乌鸦的模样尽可能地露出惊恐的神情,大喊怎么一直以来都在尽职尽责充当自己移动工具的人机突然上演底●律:变人,第三次帝皇战争就要从星穹列车开始了。
但不论是瓦沙克还是奥博洛斯,祂们都又一次在这种微妙的方面展现了不可多见的默契,即不到紧急关头是不会暴露出自己能够突破时间与空间的双重限制,与对方无条件进行交流的能力。
这是担心列车组无法保守秘密而产生的信任危机吗?
否,或许曾经在黄昏战争中吃过亏的奥博洛斯不会选择相信人类,瓦沙克却会无条件信任此次的许愿者姬子,使得当下被迫依附于祂存在的前者也不得不用翅膀捏着鼻子,将祂几近于零的信任交付给星穹列车。
祂们只是厌恶那些不请自来的麻烦。
就像在世人眼中已经失踪无影的星神体奥博洛斯会通过祂背脊上的腴美饵料所轻声哼唱的曼妙歌声,引诱着寰宇中形态各异的生命体与星球无意识地踏出让自己堕入行尸走肉的步伐。
瓦沙克和奥博洛斯也都只是不约而同地想要避免因为自己出手解决了当下阻碍着开拓之旅继续进行下去的麻烦,从而引出的更大麻烦。
“一个充满幻想意义的猜测,但在翁法罗斯这台会自我迭代的帝皇权杖里,或许下一位被它创造出来的‘来古士’将会把您此刻提出的假设变成既定的现实。”
不失礼仪地用幽默的话语否认了瓦沙克的猜想,来古士毫无避讳地将翁法罗斯悲剧的源头暴露在对方面前。
尽管伯拉西达与赫马佛洛狄忒斯的相处时间是仅有一个宝钻世界从濒危逐步走向毁灭的短暂琥珀纪,但来古士很清楚对方在无人询问的情况下,是不会主动将这些在祂看来微不足道的小事公之于众,更不会在那两位天外来客皆没有被卷入其中的前提下出手阻止翁法罗斯一次次无意义的轮回复现。
没错,必须要基于另外两位没有被卷入其中的前提之下,来古士才能确认身处权杖演算范围之内的瓦沙克不会迁怒于翁法罗斯这段从起始到结尾都充斥着荒谬感的虚假命运,也不会对那些原型几乎都是亚德丽芬的熟人乃至星神的黄金裔们产生更多不必要的怜悯之心。
大概吧?
“……我无意与你继续进行那场曾经萦绕于你我冰冷的唇舌中的无害斗争,来古士,那是赫马佛洛狄忒斯与伯拉西达之间未来得及写下一个让各自都满意的结局,便已在平等的毁灭下匆匆完结的故事,而非现在已然舍弃了往日,各自踏上新道徒的你我应该书写的关系。”
能将背后托付给他的战友与宿敌。这是赫马佛洛狄忒斯在那个谁都自顾不暇的战争时期所能给予伯拉西达的最高评价。
若非如此,早在对方和自己一样站在各自效忠的国王身后,却还要站出来用各式各样的不中听话语平等质疑所有人决策的时候,赫马佛洛狄忒斯就已经要亲自动手把他的脑袋拆下来,看看里面是不是装载了反有机方程才如此会说反话。
难缠的破机械头。这是现在已经踏上各自未卜道路的瓦沙克对来古士的最坏评价。
哪怕祂有意在众人面前提起伯拉西达这个不会被记录在历史之上的名字,也只是出于对方率先提起自己过往称呼的报复心态,实际上瓦沙克压根不打算与对方再续前缘或是讨论任何关于这台帝皇权杖进行自我计算的话题。
如果这台权杖能够突破它那带有局限性的底层逻辑,成为第二个成功攀升到虚数之树顶端上的博识尊,那也是负责非人生物升格的「树」应该操心的事情,而不是被迫通晓一切事物与知识,现在还不得不在这里被迫和顶着智械躯体的■■■■■■上演人造智械恶魔心的祂应该关心的事情。
“我现在并不想听到你那只会折磨听者大脑的谜语人话术,你我都清楚它除了能把你的社交范围变成和「砂金」一样没有交心朋友以外没有任何有意义的价值,来古士。”
虽然此「砂金」非彼「砂金」,伯拉西达也未尝不能在议会结束后私下与赫马佛洛狄忒斯见面,但这些要素堆叠起来都不妨碍当初的赫马佛洛狄忒斯和现在的瓦沙克都一致认为对方这份不会主动把谜底揭晓,非要当个高高在上又自以为是的旁观者态度实在让人火大。
尽管有着自知之明的祂也清楚,自己在不感兴趣的事物上所展露出来的漠视态度会比一直在坚持中立的对方表现得还要过分,甚至还因为这份只会在表面上模仿人类情感,却从未深层次理解他人的拟造行为而广受他人诟病。
“如果你想要从天才俱乐部成员转职成那些除了编造构史以外毫无存在价值的虚构史学家,那么我会以赫马佛洛狄忒斯的身份送上最真挚的祝福,甚至还会在送上祝福之余猜测到底是哪段被命运承认并记录下来的历史不幸地要被你选中重新编造。”
这是仅有伯拉西达才能够在赫马佛洛狄忒斯这里享有的特权,瓦沙克自然也会破例为外人展现祂慷慨却贫瘠的胸怀,把这份特权毫无修改地给予这位从两人在那场谈判桌上认识开始,就一直在不留余地地和自己作对的伪智械。
“但如果你是想要通过翁法罗斯和那些黄金裔即将遭遇的悲惨结局,让我去翻阅那堆在我脑内的图书馆里除了生根发芽和占内存外毫无用处的权杖运行原理,来协助你完成这项连阿赫玛尔那个数学白痴都不愿多看一眼的破烂实验……”
瓦沙克突然庆幸在星穹列车离开匹诺康尼之前,特意让希佩夺走了自己那份因为接触过多事物而逐渐复苏的鲜活好奇心,不然此时的祂一定又会沉浸在寻找每一位黄金裔的原型都是亚德丽芬的谁这种无意义的小游戏,或是继续和来古士持续这段看似永无止境的斗嘴。
当然,在自己开始永不缺席的自娱自乐环节之前,瓦沙克想祂首先得把那只拥有如假包换的救世主灵魂与命运,却被迫从无忧无虑的状态成长为再也不会笑嘻嘻的悲伤比格耶从这些幸运嘉宾中排除。
毕竟一次又一次的无意义迭代重启只会为深陷轮回之人带来永无止境的死亡与不朽的折磨,却不会为此带来救世的希望。
在轮回和命运这方面,瓦沙克想自己应该是这颗连命运都是虚假的翁法罗斯里最有发言权的存在。
所以在那道必然降临的毁灭瞥视穿过时间与空间的双重阻碍,用一场不可逆转的盛大庆典来庆祝一位新的绝灭大君诞生之前,祂唯一能做的便是保护列车组不会被卷入这台帝皇权杖的演算过程。
但如果丹恒、星还有咕咕钟,他们中的任何一位因为这注定失败的逐火之旅而被迫与这台漏网之鱼产生无法抹消的关联,无法逃脱那场不会缺席的毁灭盛宴……
姬子会伤心的。
瓦沙克唯一能够想到的便是那位被迫坐镇在列车上,眼睁睁看着晚辈和翁法罗斯一块被卷入毁灭浪潮的红发领航员会因为这道从天而降的不幸消息露出怎样悲伤的神情。
不论祂现在会是谁,也不论许愿者的所作所为在世人看来是善是恶,祂都不希望对方会因为外界事物正常的生老病死而表现出这种无能为力的脆弱一面。
至于祂自己的想法,那无关紧要,也无需在意。
所以,对着已经与自己渐行渐远的来古士,瓦沙克将自己的言语化作了最锋利的刀刃。
“我会以瓦沙克的身份,用最残酷的方式把这条被你们(令使)和祂们(星神)人为培养出来的衔尾蛇的头和尾扯开,不计后果地把它吃掉,让它永远都得不到应有的终结。
这是威胁吗?这不是威胁,瓦沙克没有使用任何武力与权势的意思,至少现在没有。
这是警告吗?这不是警告,以祂与他单方面保持的糟糕关系,瓦沙克从来都没有生起任何想要提醒来古士的想法,也绝无可能大发善心地去为自己积攒下一次降维的功德。
祂只是把自己在经过某个向下俯冲且毫无回转余地的转折点以后,会对帝皇权杖做出来的事情如实地告诉了来古士与那位时刻关注着翁法罗斯的破机械头。
要知道,就连自家令使在场的浮黎未来都只是在星未来走上记忆命途的时候投下了一道瞥视,而不是像某些长不大的幼童一样,持续不断地投来不必要的关注视线。
“而自诩为中立观众的你,以及像个偷窥狂一样无时无刻窥伺着这里一切变化的祂,也绝不会在翁法罗斯看到那段由救世主与诸多牺牲之人共同书写,最终以未能到达黎明的他划下开辟新世界的一剑作为结尾的英雄史诗。”
“这便是我为你书写的神谕/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