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年的长宁侯和钟老是怎么做到的呢?
季砚书不说话,直觉自己似乎遗漏了什么重要的事,直到侍书问了她第二句话:“殿下,那些人还留吗?”
她回神,摇摇头:“严密监视,不得让他们踏出清风山庄一步。”
“是。”
“殿下!请留步。”
就在季砚书将要上马时,庄子里突然冲出一个男人,是个有些文弱气的书生,跑的很是踉跄,一下扑在了马车的必经之路上。
侍书横刀在身前,开口喝道:“站住!什么人?”
那青年人抬起头来,高声叫喊到:“殿下!天崩一事,草民还有拙见!”
侍书没有放下刀,管家见此赶紧从庄里跑出来,伸手拦住对方,对着季砚书连连作揖:“殿下莫怪,这是我山庄一杂役,不懂规矩的,如有冒犯……”
季砚书却没管他,只是对着那青年人招招手:“你有办法?”
青年人无视老管家警告的眼色,点了点头。
季砚书将侍书的刀尖拨开,示意对方自己在听。
那人见状三步并两步走上前来,靠近了季砚书的马:“殿下送来的图纸在下看过,并非毫无办法。”
他双手捧着一张纸,像是图纸拓本,其中有几处被细细标注了,青年人指着上面一处解释道:“这其中用料,只有几处前辈们闻所未闻,但大多都是寻常用料,小人认为……”
季砚书看着纸上密密麻麻的计算有些头疼,她自小算学就不是特别出类拔萃,看不懂,于是打断对方:“你不必解释,只需告诉我,究竟能不能成?”
青年人忙道:“虽不能全得,若追求当年传说的十之一二,勉强可以一试。”
季砚书反问:“十之一二?”
这绝对就是瞎说了。
青年人被戳穿,有些尴尬,但依旧说道:“或许不到,但以一敌万不成问题。”
“可以。”季砚书点头,随后将身上一串钥匙扔给那个年轻人,“这是我的令牌,凭这个,整个山庄的人都可听你调配。”
那人刚要跪下谢恩,季砚书却将它拦住了,话音一转:“你先慢着,事关重大,你先听完我接下来的话,再决定要不要揽这活。”
在那青年疑惑的目光下,她压低了声音:“我时间不多,我们与北境势必还有一战,我给你四个月,清明之前,我见不到想要的东西,就要你的脑袋,你的师父师兄亦不能免罪,明白不曾?”
青年犹豫一瞬,却还是叩首:“誓不辱命!”
季砚书看着他,这才笑了:“你叫什么名字?”
“祝南临。”
她点点头:“我记住了——侍书,走。”
目送着二人远走,祝南临刚要回头,就被身后人狠狠扇了他一巴掌。
“自以为是的蠢货!”管家恨铁不成钢,“你才多大,知道什么厉害?那天崩来历成谜,图纸也莫能两可,就算是墨家祖师爷在世,也未必敢夸下这种海口,你一个乳臭未干的毛孩子,怎么敢说这种大话!”
“可是,张叔。”祝南临摸着自己的脑袋,他年纪不小,眼神却意外的清澈,“如果大家都不去做的话,我们墨家的门楣,要靠谁去撑起来呢?”
就算是山庄里颇有名望的长辈,估计也不敢把“撑起墨家门楣”这种话挂在嘴边,见这小子如此不知天高地厚,姓张的管家气急,一时语塞。
“况且现在家国危亡,长宁殿下一个女儿身尚且连日奔走,如果因为怕被降罪就不去做明明可以做的事请,实在非君子所为——院里的前辈们明明说过,十之万一绝对可以做到!”
张叔看着眼前这个年轻人,突然生出一种自己已经老了的错觉,像这样上赶着找死的小傻子劲儿,他是无论如何都不会再有了。
但更可悲的是,他发现这小子说的竟然是对的。
最后,这位墨家老人还是什么都没说,转身走了。
而离开的季砚书也没耽搁,次日一早就进宫辞行,顺便拐带着新得的帮手赫连铮,浩浩荡荡北上了。
为此赫连翊发了好大一顿脾气,奈何拗不过这从小惯坏了的弟弟,临行前看季砚书的眼神恨不能将她生吞活剥了。
二人行色匆匆,一路上马不停蹄,直到汀州才分开,赫连铮带人北上,季砚书则接着西行。
紧赶慢赶,终于赶在年关前到了西域钟沁的驻地。那些个小国没听过季砚书的名号,只知道大祁竟然派了个女人来,领头的楼兰国王大肆嘲笑一番,当机立断下令夜袭,想让这新来的女娃娃看看厉害,抓紧滚回家去绣花。
却没想到这次迎来的不是娃娃而是夜叉,季砚书刚带人赶到,气都没来得及喘匀一口,直接带着人将西域联军兜头卷回去三十里,犹嫌不够,要不是钟沁及时拦住了,她怕是还要再打。
长宁殿下这一年被人追着从南打到北,憋屈极了,好不容易遇上一群软柿子,恨不能将在南边没撒完的气一口气都撒了,简直杀红了眼。
这一夜,十几年没在西北立起的季字旗再一次矗立在了万里黄沙之上,带着斑驳的旧痕与崭新的血迹,在凛冽的寒风中猎猎作响。
像是多年前留下的回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