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遇山并未察觉,只高兴道:“原来你那个时候就认出我了?那你还躲什么?”
梁华丹不答,只笑道:“是啊,那个时候我就认出来了。”
人与人之间的联系总是那么奇妙。有些人,若是几年不见,再遇见时,就算他与你细数半天,你也不一定能想起他是谁;而有些人,即使已经几十年不见,再遇见时,就算只听见一点变了调的声音,只看见一袭模糊的背影,你还是能在一瞬间确定,那就是他。
“阿兄?”姜鹤羽看着前面越走越远的背影,快步赶上去,“阿兄!”
江离回头,看见她,连忙迎上去,接住她伸过来的手,圈在掌心里。
“怎么到军营来了?”姜鹤羽问。
“好久没见到你了,特别想你。”江离看着她,目光一瞬都舍不得挪开。
“不就只是昨晚没见……”姜鹤羽还是有点扛不住他的温柔攻势,顾左右而言他,“你不是要上值吗?怎么这个时候跑出来?”
“来给吕都尉送点东西。”营地中时不时会有士兵走过,他只克制地揉了揉她的手指,“当然,这只是借口。主要还是想来看看你。”
“行了,越说越来劲。”姜鹤羽抽回手,不轻不重地打了他掌心一下,低头看到他手中的食盒,眉头一挑,“给我的?”
“嗯。”他摸摸她的脑袋,低声道,“核桃莲子猪骨汤,对脾胃好。”
为了给梁华丹做手术,姜鹤羽忙了一晚上,期间只来得及啃了两个冷馒头。这会儿收到江离的爱心便当,眼睛都快冒绿光了。
她接过食盒,顺手牵起他的手掌,在他手背上飞快落下一吻,高兴道:“辛苦啦!多谢阿兄!”
江离喉头一滚,捏了捏她的脸颊,声音有些哑:“你喜欢就好。”
还有一截路才到分叉口,姜鹤羽慢悠悠走在他身边,随口问道:“你帮吕都尉做什么呢?感觉最近很忙的样子。”
“吐蕃频繁骚扰,最近战力有所增强,竟与我们打得有来有回。吕都尉发了一通火,想对军队做一些风气和纪律上的改革,让我给他拟个草案。”江离并不瞒她,反而道,“你要是有什么想法,也可以提一提,我看看能不能加进去。”
姜鹤羽的脚步慢下来,思考片刻,道:“我还真有些想法……不过还得再细想想才行。”
“好,我等你。”江离在岔路口停下,借着衣袖掩饰,捏了捏她的指尖,“阿羽,晚上见。”
“嗯,晚上见。”姜鹤羽还有很多事要做,飞快同他道别,头也不回地往棚子那边跑。
江离在原地站了许久,直到那个背影变成一个小黑点儿,消失在视线中,他才转身,向相反的方向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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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时分,江离出来得比姜鹤羽更早些。
他走向停在营地门口的马车,向车架上洪桥点头打了个招呼。
“郎君,还得是您。”洪桥跳下马车,笑着同他搭话,“昨日我按照您说的去办差事,当真办得比往日好。您说娘子做事时会忘记喝水,她果然就接了水囊;说娘子吩咐完没立刻走开就是还在想事,她果然又下了新的命令。”
江离笑笑:“你能都放在心上,这很好。”
话音刚落,忽听得里面传来一阵“哎哟哎哟”的呼痛声。
一个有些眼熟的女子推着一架板车出来,板车上趴了个衣袍上沾满血迹的年轻男子。
姜家马车很是朴素,停的位置也偏,并未引起过路人在意。
李月一脸心疼,抬袖抹了把泪:“他们为何要下这样的狠手……难道就因为那个印子?怎么能因为这点小事就打你呀,我只是……”
“只是想让我丢了脸面然后生气,最好从此再不纠缠你,对吧?”李仁接过话头,疼得呲牙咧嘴,也不解释,咬牙道,“李月,我告诉你,你想得美,我变成鬼也要缠着你。”
闹别扭的两人越走越远,坐在车架上的江离往车门上一靠,无声笑了笑,目光落在远处那个渐行渐近的黑点儿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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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无风,一切都很平常。
可对于忙忙碌碌奔生活的府城百姓而言,茶余饭后的谈资中,又多了两件稀奇事儿。
一件是俞氏糕点铺的京城厨子昨天下午干到一半,突然撂挑子跑了。谁也不知这人去了哪儿,铺子门口哀声一片,引得俞掌柜只好亲自出来给排队的人告罪。
昨日没买到糕点的人,好不容易等到今日,那厨子却说还要告病好几天,这可让那些翘首以盼的老饕们伤了心。
另一件事则更是有趣,一切还得从午后说起。
那时刚落过一阵雨,地上还没怎么干利落。甄家商队启程,浩浩荡荡向城外而去,引得不少百姓驻足观望。
谁知刚出城门不久,一匹马儿不知为何突然中邪一般,又是嘶鸣又是乱撞。马背上甄少东家四肢并用也没能奏效,还是被甩下来,摔了个狗吃屎。
等背上没了人,那疯马又神奇地安分下来,打了个响鼻,默默低头啃食雨后的青草。
唯一的受害者只有甄家少东家。
城门口的人看得真真的,他在积水坑里爬了好几次没爬起来,对着周围大吼一声,惊得发愣的仆从这才反应过来,纷纷上前搀扶。
但显然已经晚了。
甄少东家身上华丽的绸缎袍子被泥水泡了个透,原本还算清秀的脸上也青青紫紫,好不狼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