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从林溪回来,卢昶于城门口停下,扶静婉下马,于是,原本一直牵着长袖的手换了位置,一直由卢昶握在手中。
静婉依旧走在卢昶后面,掌心温暖,她忍不住一直看着带她走的那人。
路西市,过如意桥,穿朱雀街,再到高家宅院里的那道小门,卢昶松手,笑道:“进去吧。”
静婉点点头,可才转身,就忍不住回首,再看看他。
卢昶眼中亦是有她。
她一羞赧,转身跑开了。
那夜不曾如卢昶所期的好好休息,而是辗转反侧,彻夜不眠,只把那被卢昶牵过的手放于侧脸边,直至鸡鸣才阖眼。
醒来后,她在院中逗弄野猫,听得两个丫鬟说近来府中要有喜事,一问才知,原来再过一月便是老太君六十大寿了。
便是高家落魄了,老太君六十大寿也不能过于节省,再者家里孙子孙女俱已长大,这场寿宴也可为他们撑撑场面,让府里的两位夫人为这些孩子们相看合适的佳婿丽娘。
是以府中人员出入频繁,购买寿宴要用的吃食装饰。
老太君大寿,家里各个都要献宝,高芸把静婉喊来,问她要送什么给祖母。
静婉早就想好了,寿与兽同音,她新得了一块玉料,便想雕刻出一只白鹤玉件,虽然玉料不大,可品质上佳,也算她的心意。
高芸疑惑:“你哪里来的那么多玉料,怎么总雕也雕不完?”
静婉脸一红,被高芸这么一问,突然觉得自己实在有些借花献佛之意,毕竟这些玉料都是表哥买来的,这段日子吃表哥吃得心安理得,收着他的礼物也是一点儿也不手软,知道她在家无聊,表哥每次见她,都要带着玉料来,攒了许久,也是有好几块了。
她撒谎,只说是自己从西北带来的,“自小便以捞玉为生,还是攒了一些。”
这么一说打消了高芸的疑虑,就说是个干苦力活的,不然哪来的钱买玉料。
又问诗君,她要送什么寿礼给祖母。
想起娘亲嘱咐,不可与高芸比较,只要心意到便成,诗君瞟了一眼静婉,说:“我准备送柄玉如意给祖母,也算寓意好。”
此话一出,那狂傲的高芸嗤笑一声,眼中得意是毫不掩饰,显然看不起两位姐妹的礼物。
诗君简直要被气死了,却只能压着怒气不看她。
打探清楚这两人要送的东西实在拿不出手后,高芸便也换了话题,说娘亲昨日找了伯母,要趁着祖母寿宴之际与其他家夫人联络感情,准备为她们相看合适的夫君。
她看了一眼静婉,道:“我娘说了,你的事她可管不着,以后要是想嫁人了,便去找爹爹,由他给你相看。”
静婉也才十五,听她说起嫁人,害臊地低下头去,她哪里想嫁人,她还小呢,便是以后要嫁,也要嫁个喜欢的……
诗君听了,有些急:“我娘怎么说的?”
“能怎么说,你也十六了,再耽搁下去如何能找到个合适的,需知那好的早早被人挑选去了呢!”
这般口气,俨然是从王氏那里学来的。
诗君欲起身,不知想到什么,又紧锁眉头坐了回来,她一手搭在小台上,一手放于腿上,整个人纹丝不动,蹙眉深思。
说起嫁人这话,高芸坦荡得很,见诗君这样,只以为她不好意思,她也不管,用银叉叉起果块吃着,怡然自得。
“我还听我娘说,表哥也该找个媳妇了。听说有好几家夫人曾经给伯母递过话,想要和表哥结亲,伯母便想趁着这个机会给表哥定下来。”
她提到卢昶,静婉猛地抬头,有些不可置信,可一细想确实没错,表哥十九,其他儿郎这个年岁早就定亲了。
她从来没有想过卢昶会成婚这件事,连诗君也抬起头来,反驳道:“春闱在即,表哥是不会让这些事烦扰自己,他怎么肯答应定亲。”
高芸看她这反应,心里冷笑,她就知道这个姐姐想的什么,怕是早就觊觎表哥许久了,所以才听到他要定亲便有这样大的反应。
她随意把银叉扔到盘中,用手绢细细擦拭手儿:“那我就不知道了,不过你还是好好操心一下自己吧,我听我娘说,伯母特别喜欢秦相国那孙子,想要把你嫁过去呢!”
说完,手绢一扔,人便悠悠走了。
诗君即刻起身,急急朝外走去,应该是要找她娘亲问个清楚,独留静婉一人,看着亭边水池郁闷发呆。
一月后,老太君寿宴,冷清的国公府终于热闹了一回。
天还没亮,静婉便早早起来,跟着高蕴一家去了正厅。
老太君今日格外精神,喜气盈面,看着晚辈们跪地祝贺。
众人纷纷送上自己的礼物,果然如那日所说,高诗君呈上的是一柄玉如意,老太君欣然接纳,拍了拍诗君的手以示亲密。
毕竟是嫡亲的孙女,小辈中,她最宠诗君。
泊君呈上一幅山水龟鹤图来,笑看身边的表哥卢昶一眼,只道这画乃他二人所作,还请祖母莫要嫌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