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承煊见到他眼神的那一刹那心里便有些不适。
果然,他转过身去,大摇大摆地走了进去,高呼着:“蒋家那个病秧子来上学了!”
屋内所有人的目光都投了过来。
蒋鸿像是一下子手足无措起来,只低着头走向角落的空位。
“还带了两个伴读?哎,是伴读么?”另一道尖锐的声音打破了这片刻宁静,说罢,还嗤嗤地笑了起来,刺耳极了。
夏承煊心中压着的火立刻烧了起来,但想着不能给蒋鸿惹事,便生生忍了下去。
刚坐了下来,桌边便靠上来一人,撞得桌子狠狠一晃,蒋鸿刚放到桌上的笔一歪,滚向桌角,落入这人早已放在桌边准备好接着的手上。
夏承煊抬起头,正是方才开门的那位少年。
他的身后还跟着几个人,应当是他的伴读和拥趸,眼神中都是促狭,看上去来者不善。
这下,虞璟的眉也皱了起来。
少年把玩着手中的笔,冲着夏承煊和虞璟昂了昂头:“病秧子给了你们多少银子让你们答应做他伴读,我出两倍。”
“病秧子要是随时晕过去了你们是不是还要负责?放心,跟了我就没这事了。”他看上去觉着自己的主意甚好,晃着脑袋,无比得意。
“不必了。”夏承煊强压着怒火,生硬地答。
“稀奇。”少年眼中划过一丝羞恼,弯下腰盯着夏承煊,“你知道我是谁么?”
虞璟不动声色地将夏承煊往后拽了一下,拉开和他的距离。
夏承煊的额角跳了跳,已是要忍到了极致。
算是终于明白了蒋鸿为何要自己和虞璟装作与他关系不好了,也明白了为何那日听到蒋夫人要他入学堂,他会是那样的反应了。
这学堂中的同窗,要么看蒋鸿不爽,使劲找他麻烦,要么冷眼旁观,将所见之事高高挂起,这么大个学堂,竟无一人出来说句声援的话。
蒋鸿在一遍疯狂地朝他们递眼色,他不递眼色还好,一递便宛如一桶热油,浇在夏承煊心上,让心火烧得更旺了。
“很重要么?”
夏承煊还没开口,没想到虞璟先抢了话头。
他一愣,向身边看去,虞璟脸色平常,但眼神却散发着丝丝冷意。
那少年像是没想到虞璟的答案,也怔了一瞬,但很快脸色骤沉了下去,活生生像吞了只死苍蝇,被噎住了。
“啪——”
他将手中的笔拍到桌上:“反了天了,奴才也敢朝主子叫板了?!”
说罢,握住笔指着虞璟,朝身后喊:“给我把他拿下!”
虞璟向后一仰,躲过那差点划到鼻梁的笔,面上岿然不动,只是周身的气场更冷了。
他半昂着头,目光沉沉,视线与少年相接,环着臂,懒懒散散地坐在位置上,竟叫人读出了不动如山的气质,将那少年比了下去。
“愣着作甚?”竟无一人向前一步,少年转头,见他们皆是互相面面相觑,横起眉怒吼,“还不快动手?!”
“谁要动手?”门口蓦地传来一道清泠泠的女声。
夏承煊眯起眼,看了过去,黎疏一袭红衣,站在门口。
她很快大步走来,那几个跟在少年身后的人齐齐打了个寒战。
少年拿笔指着虞璟的手还滞在半空中,黎疏在他面前站定,扫了他一眼,伸手覆上了笔。
紧接着,咔哒一声,那笔竟从中间生生折断了!
夏承煊目瞪口呆,没忍住张开了嘴。
黎疏扫了一眼手中断开的笔杆,不甚在意地将它扔到了桌上,瞥了眼少年:“杨恕,这里是学堂,惹事就给我滚出去。”
杨恕瞪了她一眼,说出口的声音不自觉弱了下去,但依旧不饶人:“我当是谁呢,原来是小媳妇给丈夫撑腰来了,还没过门就这么护着……”
话还没说完,他就被人捏住了后颈,黎疏反手将他摁到了桌上,他未尽的话语都转为了杀猪般的一声喊叫。
桌边坐着的三个人都忍不住向后退了退,尤其是蒋鸿,身子都忍不住发抖。
黎疏眼中的冷意若是能结成冰椎,那恐怕杨恕已经死了千百回了。
“我教训你与他无关,任何一位同窗被你这样欺负我都会出手。若是之后再叫我知晓你又欺负谁了……”她猛地拽起杨恕,强迫他与自己对视,忽地扬起嘴角,但笑意未达眼底,反而平白叫人心里发颤,“那散学后,军营,我们来比划比划。”
话毕,她松开手,似是无比嫌弃地拍了拍掌心,转身就走。
杨恕骂骂咧咧地从地上爬起来,拍了拍身上的灰,但鹅黄的衣服本就容易脏,他拍了好几下也还是有许多印子。
他死死盯着黎疏的背影,啐了一口:“不就是仗着自己是武安君的女儿王上才准许你入学么?否则女子怎可来这?”
黎疏脚步停住,回头望他。
杨恕闭上了嘴。
黎疏冷笑一声:“女子又如何?学堂何时不允许女子入学了?更何况我是自己考进来的,入学测试的排名先生那儿还有记录,需要找出来给你看看么?”
“并且,我记着你从入学起每次小测都不如我罢?”她顿了顿,昂起头,眼中皆是不屑,“我若不配在这,你更应该卷铺盖滚蛋!”
一番话语掷地有声,若不是场合不对,夏承煊差点想给她鼓掌。
不过他身边一人,不知是搭错了哪根筋,扑哧一声笑出了声,黎疏锐利地目光顷刻间射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