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面显然瞧见了这一处的异动,原本移动的火把停了下来,却没作任何反应。
庞贺一时拿不准,咽了口唾沫,又画了两圈。
他拿脚死死的勾住一截树根,眼睛一错不错地盯着那头,嘴里念叨着,“要是还没有回应,恐怕就是山匪了。”
彭满喊了声“抄家伙准备,”把斗笠举得更高了些,对面的火把呈现两条列队,排列整齐,这会子打头的火把微微一晃,庞贺压紧了呼吸注视,见那火把抬高了些,有人用胳膊抡圆了,画了一圈……一圈……又一圈。
一共三圈。
庞贺瞬间大喜,回头对虞闻祁高声道:“郎君!是老爷的人马。”
林县尉带人前来支援了。
对面的人加快进程,飞速赶来,虞闻祁人在避雨处并未挪动,庞贺翻过泥堆朝前打招呼,林县尉他们骑马而来,身上的蓑衣厚重,后背捆着锄头刀剑等家伙事,往阻塞道路的泥堆一看,立即下马帮忙。
有了人手,开路就显得顺畅许多,所剩无几的泥土很快被清理干净,可正常来往。
易辞晚得了消息,戴好帷帽走到洞口,洞壁两侧有几匹马显得急躁不安,跺着蹄子往洞壁上蹭,她避开了些,将一旁装着樱桃的筐子提起,先一步上了马车。
马车卸了马,往前倾斜,坐在里头不甚安稳,彭满带人过来套车时,林县尉的人马正列队经过。
她听到虞闻祁道:“集云书院位置偏僻,我带你们过去,矿山那边可有派人守着?”
林县尉声音中透着疲惫,却格外客气道:“厢军那边遣人驻守,云州府衙也会派人前来,应无大碍。”
“那就好,”虞闻祁招手吩咐庞贺牵马。
洞道里的马都被牵出,骤然从拥挤的空间走出,马儿格外安份。
马车套好,言知确接了彭满手上的长鞭跳上马车,听易辞晚低声唤彭满,他附耳近前听令,言知确依稀听到了马粪二字。
天际忽闪白光,雷声随之滚滚而来,犹如天崩地裂之势。
众人被雷声炸得捂紧了耳朵,与此同时烈马嘶鸣,虞闻祁□□的马猛地抬起前蹄,如同发了疯一般摆头乱蹦,企图将马背上的虞闻祁甩下。
“马惊了,快去帮忙!”林县尉招呼人手上前,几人甩了绳索套住马头,往两头用力,手中的火把见了雨,渐渐熄灭,混乱中分不清人马,只能奋力扯开嗓子沟通。
周围的马也被惊动,纷纷跑开,被就近的人拽住,牵去一旁。
彭满急忙带人套住马车前的那两匹马,马头碰在一起,不断地挣扎着,却仍不可避免将身后的马车甩开。
车厢撞上山壁,“砰”的一声后被众人制住,言知确稳住身形,匆忙推开车门查看,就见易辞晚撑着车厢跪坐于地,手臂微微颤抖着。
车厢上的灯笼破了道口子,蜡烛倾斜燃起油纸,照得周遭通亮,言知确慌了神,一股愧疚油然而生,他急于弃了手中长鞭,火光映衬其间,在易辞晚的面上落下柔和光影。
易辞晚抬手缓缓伸来,言知确将车门推得更开了些,欲伸手去迎,但那只纤纤玉手却并未在他掌心停留。
指尖顺着衣袖轻擦而过,到了肩膀,延顺至前胸,然后向上。
“易姑娘……”言知确似有不解,对易辞晚此举保有疑惑。
不远处,虞闻祁的马仍未被控制,撒开了蹄子颠起后蹄。
言知确心头漏了一拍,隐约嗅见一缕幽香,向他扑面而来,笼罩他的全副精力,可下一瞬,这股幽长的曼妙被打断,他只觉前襟一紧,被带的脱力向前扑去,随即身后的车门迅速关合,四周陷入昏暗。
“乖乖待着别动。”易辞晚的声音里听不出一丝情绪,但衣襟上的力度却逐渐收紧。
彭满在车窗外敲了敲,急声道:“车内如何了?可有人受伤?”
“无碍,你去办该办的事,”易辞晚撑着坐板起身,缓缓坐回原处,她手上力道不减,言知确不得不撑着两侧坐板跪坐,被迫仰头与她对视。
周遭虽暗,但他二人离得极近,几乎呼吸相闻,对方的眉眼近在咫尺,那双明媚而朦胧的黑瞳一瞬不瞬地盯着他看,既狡黠又犀利。
言知确霎那间心慌不已,不得不收紧呼吸,略微侧头匆匆移开视线,“易姑娘……”他喃喃道,话开了口,又骤然停下。
他知道她察觉了,却不知该如何解释。
“慌什么?”易辞晚柔声浅笑,另一只手戳着他的心口,指尖感受着里头剧烈的震颤,一下一下极有节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