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宿舍的路上,路飞光很沉默。
余夜霜倒是有点不适应他这么沉重的样子,试图开口缓解一下他的心情,“怎么今天也是别人倒垃圾吗?”
路飞光还是不说话,他看着余夜霜在夜里依旧发亮的漂亮眼睛,干净又澄澈。
余夜霜看对方望着他突然出神的样子,伸手在路飞光眼前晃了晃,却被猛地抓住了手。
“怎么了?”余夜霜看路飞光好像真的心情很不好的样子,没反抗,任由对方握紧他。
“没什么。布丁等会回去记得吃。”路飞光一下一下捏着余夜霜细长光滑的手指,像是啃到了骨头一样,内心冷静了下来。
呵。
也挺好的,他本来正愁没借口申请换宿舍呢。
*
“哟。听说你被发配到卫生角专座啦?”李愁一副真可怜的语气,实则冲着已经躺下的张重重的床位表达不屑,“早就告诉你啦。你大方善良,可不代表别人会领情哦。”
余夜霜无视他,拿着衣服直接走进卫生间去洗漱。
热水淋到余夜霜的头上,他才感觉无意识皱起来的眉头被热水烫开了。脑子里心里所有的乱七八糟的好的坏的思绪,全部都被熨展了。
洗热水澡真是世界上最解压的事情。
可一放松,脑子又不由想到今晚的是事情。
他其实不觉得是张重重故意给高玲说了什么颠倒黑白的话。
但高玲的反应,无疑让他开始质疑——
作为一个经验丰富并且常年担当尖子班班主任的老师,如果高玲就那么轻易的相信学生单方面的话语,甚至不加证实就大动肝火,余夜霜认为只有一种可能——她是故意的。
但,是故意想要维护张重重,还是故意想要打压他。回想高玲从开学到现在对他的态度来看,余夜霜偏向后者。
余夜霜不是没听说过,有些老师为了维护自己的绝对权力,会对可能不受控制的优秀生或个性十足的学生进行刻意冷落或打压,就为了让学生受到情绪牵动,从而更好掌控。
只是余夜霜从来没想到这种事情会发生在自己身上。
高玲要他听话,他已经很听话了啊。
学生时期的人际关系其实特别简单,学生关系好不好,除了个人之间磁场之外,最重要的因素就在于老师的遇事处理方式和本该一视同仁的态度。
余夜霜到现在还记得,初中的时候,曾经有一个跟他很能说得上几句话的男生,有一天突然很生气地扔了他的作业本,对他说:“你是好学生!是老师的宝!我看你根本就不需要什么朋友!你只需要老师捧着你就够了!”然后就再也没搭理过他。
余夜霜一直百思不得其解,以为是自己哪里惹到了对方。
直到初中毕业后,回校领录取通知书的时候,那个男生大方地请他吃了一根老冰棍。
两个人走到县城的土路上,那个男生悠悠地说,“最舍不得你的应该就是班主任和校长吧。”
余夜霜默默咬下一块冰,含在嘴里解暑,对方继续说道,“要不是你们姓不一样,估计很多人都会像我一样怀疑你是不是班主任和校长生的孩子。”
余夜霜被这句话莫名逗笑了。
男生听到他的笑,感觉耳朵有点痒,像要极力证明自己的话似得,叽里咕噜说了一堆,
“班里但凡多跟你说几句话的人,都会被老师给家长打电话。我也被打过!说我强迫你给我抄作业!害我被我妈狠狠打了一顿。还有赵小蕊你还记得吗?就是那个喜欢你的女生。她当时是你的同桌,就因为上课多看了两眼镜子,被班主任叫去办公室一通臭骂,可难听了,之后她调座位就再也没被调到跟你同排过。你是好学生,老师们都喜欢你,所以我们都要不喜欢你。也不是因为你不好,是因为,谁也没有给我们喜欢你的机会。你——”
男生还准备继续说,瞥了一眼余夜霜却被吓了一跳。
旁边的人在太阳光照射下,白的仿佛下一秒就要变成蒸发的气消失了。不知是要哭还是怎么样,眼圈一周有点发红,眼眶里却藏了亮晶晶的一汪水不停打转,他慌张地凑到余夜霜面前,想上手擦擦这人的眼尾,又不敢伸手,莫名其妙有点害怕,只能结结巴巴的问,“你你你,你咋了?咋哭了?”
余夜霜没哭。
他只是吃冰棍时,不小心把舌头咬破了。他闭了闭有点痛的眼睛,沙哑地对男生说,“对不起。雪糕好苦。”
男生挠了挠头,心里纳闷,苦吗?这冰棍不是甜水做的吗?
*
余夜霜从卫生间出来的时候,还在想,要跟班主任提出换宿舍吗?
现在这种情况,班主任摆明了是选择不信任他,那他要是申请换宿舍,应该会被同意吧。
想来想去,甚至连靠近的楼悉都没注意到。
直到门外应该打进来的光暗了一半,他才注意到靠在门框边的楼悉。
余夜霜以为对方在等着用浴室,随便擦了擦头发,给他让位置。
“如果你是打算主动换宿舍的话,建议你打消这个想法。”
余夜霜脚步一顿,看向这个交流不超过十句的室友。
“你们班主任既然认为他是受害者,同意的也是他的请求,你为什么觉得她也会同等的答应你的申请呢?”
楼悉伸出一根手指,朝大脑的位置点了点,“自己好好想想。你或许觉得,你提出调走也是对他好。可是你们班主任不一定会这样想。因为,她想给选择权的是他,而不是你。这整个问题的关键不在你换不换宿舍,而是在于,她想抬举谁。她想抬举谁,就会给谁选择权,就会同意谁的请求。你觉得会是你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