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氏将披风轻轻披在林窈肩头,大小正正好,“这日子一天比一天冷,你在镇上做工免不了要四处走动,带上披风,免得着凉。我这虽说针脚糙了些,但用料扎实,保准比那绸缎庄卖的厚实。”
林窈摩挲着领口柔软的兔毛,心里非常感动,“多谢嫂子和大壮哥,这披风我一定时时带着。”
林诚也取出了一个木盒,“这是我在银楼给你买的发簪,过了生辰就是大姑娘了,该有支像样的簪子!银楼的老板娘说,这是新样式。”
林窈打开盒子一看,里头躺着支银簪,簪头缀着朵小巧的玉兰,玉兰花栩栩如生,她轻轻抚过玉兰花簪,银质花蕊在油灯下泛着温润的光,簪尾细链随动作发出细碎声响,“很好看。”
林诚见妹妹喜欢,咧嘴一笑,“你喜欢就好。”
天色渐晚,刘大壮扛起空竹筐准备回家,梁氏临出门时朝林诚招了招手,俩人往院门口走了几步。
她搓了搓掌心:“这事本该是你爹娘操心的,可如今你们娘走得早,嫂子不放心啊。阿窈过了生辰十三岁,到了相看人家的年纪了。如今村里人都知道阿窈的本事,多的是想求娶阿窈的人,你们可得好好挑挑,别叫人骗了去。”
林诚望着妹妹整理披风的身影,“阿窈还不想嫁人呢,如今家里不愁吃不愁穿,阿窈想在家里呆几年就呆几年。”
梁氏轻轻叹了口气,她知道林窈是个主意大的,但是听说她不想嫁人,也是小小惊讶了一下,她不是不知好歹的人,知道见好就收这个道理,这件事点到为止是长辈对晚辈的关心,说多了就讨人嫌了:“自然要听听阿窈的想法,我和你大壮哥先回去了,再不回去,大宝就要闹觉了。”
送走刘大壮一家,几人收拾好东西,各自歇下了。
林窈今天心事重重,翻来覆去到后半夜后才睡去。
恍惚间她来到一片金黄的稻田,夜风轻拂,稻穗沙沙作响。远处田埂边,一个瘦小的身影赤脚站着。
她走近一看,是一个十二岁的小女孩,手里捧着一把刚摘的野莓,穿着粗布麻衣,头上用红色发绳绑了两个啾啾,脸蛋虽不如林崧如今肉嘟嘟,却也瞧着很是圆润——她是原主。
林窈低头看了看自己,现在的她是前世的模样,是她二十四岁的样子。
小林窈一点也不怕生,蹦蹦跳跳靠近她,“阿姐,你终于睡着了。喏,这是我们这儿春天特有的野莓,酸酸甜甜的,阿兄和我都喜欢。”
林窈经历了一瞬的呆愣之后,很快就调整了过来,毕竟魂穿这种事情都能发生,小林窈入她的梦又算什么,“你认得我?”
小林窈踢了踢脚边的土块:“当然啦!你总在灶台边叹气,说‘要是能再多一个铁锅就好了’。”说着还学着林窈平实的样子,叉着腰唉声叹气。
林窈被她逗笑了。
小林窈见她笑了,松了一口气,“阿兄今日做的长寿面瞧着比娘做的还要好吃。我命不好,也不聪明,叫人骗走还丢了性命。不过……”,她牵起林窈的手,“幸好你来了,如今不仅翻新了老宅,还带着阿兄和崧儿住到镇上去了,他们瞧着都圆润了不少。我是来多谢你的。”
说不触动是假的,林窈想了想,还是说出了她埋藏在心底的问题:“你可会觉得我占了你的人生?”
小林窈摇了摇头,“我本就是要走的,害我的是大伯娘,不是你。阿姐,这世间已经没有我这个人了。”
她歪着脑袋想了想,继续说:“也许你就是要托生到我们家的,人间这么多人生生死死,为何只你与我有这般际遇?这就像城里说书先生说的故事,叫做冥冥之中自有天注定,所以你还是做了我们的家人。”
她调皮地眨了眨眼:“若是我们一家没有遭此变故,也许你就是娘生的下一个妹妹哩!”
林窈被她说得眼眶泛红,喉咙像是被棉花堵住了,一时说不出话来。
小林窈继续说:“阿姐,我今日是来与你道别的,我要走了,娘亲还在等我呢。你莫要觉得是你代替了我,你不过是借着我的身子,过属于你的人生。就当我们姐妹二人都来这世上走了一遭,我活前半生,你活后半生。人各有命,我的命已经尽了,往后就是你的命了。”她的声音越来越小,身影渐渐模糊,最后消失在了林窈的梦里。
林窈猛然睁眼,发现自己的泪洇湿了枕头,窗外天刚蒙蒙亮。
院子里,林诚正在给小灰喂食,林崧哼着走调的童谣,跑前跑后捡小灰弄掉的草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