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天,重章终于见到了贺宇舟。
他没有休息好,眼下有乌青,和重章打了个招呼,就睡过去了,从早读一直睡到第二节课,中途被马静媛叫醒罚站。大课间去了办公室挨训,快上课前才回来。
重章偷瞄他,看他埋头在一张纸上写了个标题——捡讨书。
重章:“……”
“检讨书”。
重章写下正确的字,推过去给他看。
贺宇舟恍然大悟,改正过来,半是拼音,半是错别字,又圈又画,又涂又改,非常认真地攻克检讨书。
重章:“……”
很怀疑马静媛收到这份检讨书后,会更加生气。
“你昨晚怎么了?”重章伏低上半身,轻声问,“你没睡觉?”
“家里没人,只有我在家。”贺宇舟愁眉苦脸,他抖了抖检讨书的纸,从上到下检查一番,叹气道,“我写作文都没有这么认真,马老师说要是写不好,就让我在升旗仪式念我的检讨书。我都快要走了,怎么能在全校面前这么丢人?马老师真是太可怕了,你说是不是呀?”
重章拿走他的检讨书,用红笔替他修正。
贺宇舟抬起手,支腮撑脸,笑意盈盈地瞧着他,目光从他浓密的眼睫毛,到高挺圆润小巧的鼻尖,再到颜色浅淡的嘴唇,最后落到执笔过于用力而有些泛白的手指。
他的手掌有茧,手型细长却不宽厚,血液循环不是很好,每次和他双手交握总是冷冰冰的,应该说整个人都显得冷冰冰,但却意外有了副柔软的心肠。
贺宇舟趴低身子,下巴磕在重章的一条手臂上,眼皮垂下又抬起,眼睛里那不怀好意的笑瞬间变得可怜巴巴,他忧郁地问:“你说我晚上又睡不着的话,明天会不会还要写检讨书呀?”
“不会,”重章吝啬,眼神也不分给他一个,还要泼他冷水,“马老师可没有这么好脾气,给你写检讨书的第二次机会,你明天要是再犯困,估计就不用在这儿坐着了。”
“……”贺宇舟脑袋一歪,头枕在手臂上,两只手搭上来,捏了捏重章,乞求道,“你知道我想说什么的,帮帮我吧,帮帮我吧,是你说的,以后都帮我,而且我就要走了……”
没说完,重章突然手臂一抬,让他猝不及防咬到嘴唇,“唔”地一下惨叫,随之而来的是讲台传来的咆哮,重章和贺宇舟一起被赶出去罚站。
“对不起,”贺宇舟歪七扭八靠墙站,摸了摸嘴巴,歉意思意思道完,开始怪重章,“但是你提醒的方式不可以温和一点吗?我嘴巴都磕破皮了,为了补偿我,不如你去我家,这周都去我家陪我睡觉……”
“好。”
“你觉得怎么样?司机每天接送我们上下学,要是你想看书,要写作业,我绝对不会吵你……等等,你刚刚说什么来着?”
“我说……”重章快速看他一眼,瞬间扭头直视前方。
“你说什么?你刚说‘好’,我听见了,你不能反悔呀你……”贺宇舟去拉扯他袖子,紧接着就被人拍了拍肩膀。
他转过身,看见马静媛面无表情的脸,顿时吓得魂飞魄散,也立即明白为什么重章说到一半就不说了。
最后他们两个都被叫进办公室,挨骂挨板子都是其次,最受不了的是马静媛要讲道理,讲得人鸡皮疙瘩泛起,让即将离开祖国怀抱的贺宇舟,愧疚不已,为没能好好听课而红了眼眶。
“我真该死!”贺宇舟从抽屉掏出语文书说。
重章:“……”
直到放学,贺宇舟都以这种极其亢奋和认真的状态上课,是出国耽误了他,不然以他这样的势头,也许考上重点初中的是他才对,看得重章都自叹不如,怀疑他被鬼上了身。
不,是被马静媛洗了脑。
答应了贺宇舟,重章放学跟他回家。
在车上,在沙发上,在饭桌上,甚至房间里,贺宇舟都捧着那本语文书不放,爱不释手。
“别看了,睡觉吧。”
重章心里悄悄说,再看你也还是要出国的,又不可能留下来,有什么必要看呢?
“我再看一会儿,你玩游戏呗,日常做了吗?没做赶紧做呀,别管我。”贺宇舟看书速度很快,扫一眼就翻一页,还能一心二用说游戏,“元宵限定你做了吗?去河边猜灯谜可以领花灯,不过不好看,红艳艳的,挂门口像鬼灯笼。”
正要去河边的小野人M1C2停下脚步。
重章幽怨地瞟他一眼:“你说得我不想去做了。”
“为什么不去?不领白不领,领了不白领,都不白领噢。”贺宇舟被自己逗笑,合上书倒在床头,“我弟那个笨蛋都能猜对灯谜,对你就是小菜一碟,去做呀,白送的东西为什么不要?”
贺宇舟的腿肚子压在重章脚背上,是个天然的暖宝宝。重章偷偷往里伸了伸,看似很勉强地答应说:“好吧,我去做。”
贺宇舟的弟弟也在玩《我们的家》,贺宇舟不痴迷游戏,但帮弟弟过任务已经成为了个资深玩家,生日建造喷泉会更新版图,这都是贺宇舟告诉重章的。
再次感慨,贺宇舟实在太全能了,似乎什么都会,重章觉得他脑子这么好使,也许学习不好都是借口,目的就是为了有更多时间去玩乐。
这是个不愁吃喝,擅长玩乐的少爷。
还好,这位少爷有个不足为外人道的弱点。
熄灯后,重章被挤在了最里面,胸贴着贺宇舟后背,稍微一低头,就会埋进贺宇舟的头发里,鼻间全都是他洗发水的气味。
清爽,干燥,温热,淡淡的香味。
贺宇舟手掌也是热的,身下也是热的,整个人,连同头发丝都是暖热的,这片温度烧到了重章身上,臊得脸要发烫。
只是握着,已经有了一些不太好的联想,想到重国强松垮的裤腰带——不能再想了,他定了定神,视线集中到贺宇舟的耳朵尖,强行把注意力集中在那颗淡褐色的耳后痣上。
“看我做什么?”
贺宇舟冷不丁开口。
“你怎么知道我在看你?”重章直觉不对,纠正道,“我可没有看。”
“我看见你在看我了,”贺宇舟到了夜晚声音会变哑,带着轻鼻音说,“你不诚实呀,重章。”
“……你后脑勺长眼睛了?”重章贴紧他,一只手环抱住他,另一只手拨乱他的头发,“你别学马老师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