岩缝里的洞穴透着硫磺味,温泉在深处汩汩涌动,蒸腾的热气将洞顶冰棱融成钟乳石般的尖锥。
长曦寻了一块较为平坦的石台,临时作为药台。她卸下药匣子,将身上的物什一一取下清点,重要的物品都还在,可惜还有药箱在救人途中临时放在一处碎石后,晚些出去才能寻到。
入夜了,长曦用石头搭了一个简单的火堆,放上小炉子。
她找将鹿皮包中第一层银针收起裹好,打开第二层。
内里夹层中百枚透骨针在荧苔下泛着幽光。最细的如牛毛,最粗的犹如尾指,针身皆刻有细密的纹路,银针寒光乍现。
《南临禁术录·药人篇》提到
"所谓灵枢引,实乃九死还魂丝。以天蚕金线穿玉枕、神道、至阳三穴,引三魂为经,七魄为纬,织就活傀。然丝断之日,即灰飞烟灭时。"
这种被称作“灵枢引”的禁术,本质上是用一种近乎邪异的金丝强行续命。具体手法极其残忍:选择千年冰蚕吐出的金丝,依次穿刺后脑玉枕穴、脊椎神道穴与第七胸椎处的至阳穴。
金丝入体的瞬间,会像织布般将人的三魂(胎光、爽灵、幽精)绷成纵向经络,七魄(尸狗、伏矢、雀阴、吞贼、非毒、除秽、臭肺)则被拉扯成横向脉络,最终在人体内编织出一张肉眼不可见的傀儡网。
被施术者表面与活人无异,甚至能保留部分记忆情感,实则是被金丝吊着的一具人偶。但最残酷的是——一旦任何一根金丝断裂,整个魂脉体系立刻崩塌,中术者会从内脏开始碳化,最终化作一捧青灰。
长曦认为此术过于残忍,故换丝为针,银针不毁,人将不灭。并做了一些改进,尽可能在保留完整神识的前提下,将人救回。
透骨针,小碗,还有一些药,记录册也不能少。
简单准备了一下,她看了一眼石台。条件比较差,不过也够了。
长曦划开左手,血珠坠落的轨迹在空中凝成红线。将血滴入小碗中,又拿一些银针放入碗中浸泡。
以吾为皿,饲尔新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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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人的情况与其他药人又不一样,之前做药人时,均是无意识任她摆布,这秦姑娘中毒如此,从崖上跌落重伤,此时噬魂莲的作用下,人竟然未昏死过去。
“肺经淤塞,寒毒入髓。”
执笔在记录册中写下几个字。
那女子睫毛微颤,睁开眼,涣散的瞳孔映出洞顶冰棱,显出一片茫然。
无一是故人,无一是自己。
温泉处被水侵蚀成一处坑窝,长曦手指探进温泉,温度略烫,坑中刚好容纳一人。她从附近又搬了一些石头围在泉眼附近,青苔塞住缝隙,如此便能把人整个放进去了。
长曦将她最后一层染血的衣料剥下,女子的肌肤在荧苔映照下宛如冷玉,心口的冰裂纹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增殖。靛蓝毒纹和金色的线相互交织,从心口蔓至腰际。
她将人按进沸腾的水涡,血水在泉中荡开,泉底青石被毒血蚀出蜂巢般的孔洞。
她碾碎之前新采的雪魄兰撒入泉眼,花瓣触水即化,渗入对方绽开的伤口。
长曦腕间银铃随施针动作簌响,“叮---”,那人听到铃声,侧耳去寻长曦手腕的银铃。雪魄兰幽蓝光点附着她在湿发间,长曦看到那人颈侧有一条旧疤,如一条蜕皮失败的蛇被细密的金线覆盖。
水中的人似乎感受到什么危险,挣扎起来,长曦将人往泉底按深三寸,语气冰凉道:“阎罗殿前,容不得你逃席。”
第一针。
长曦指尖银针猝然刺入百会穴,看着那具躯体如搁浅的鱼般弓起。她在记录册上勾画:“辰时三刻,髓海痛觉未失。”
女子睁大眼睛,瞳孔不是人该有的瞳色,眼珠凝着玄冰似的苍蓝,她喉间滚出血沫,痛苦的呜咽声有断续的“阿娘”。
长曦执针的手忽滞。
廿年前南临疫谷的雨夜,她蜷在母亲渐冷的尸身旁,也是这样哑着嗓子唤“阿娘”。
“忍一忍。”长曦扣住她挣动的腕子,在太渊穴刺入三寸银针,将暴走的毒血压回经脉。
长曦并指点向神阙穴,女子痛的弓身蜷缩。她趁机将三寸长的“青鸾针”刺入气海,那人左腕浮现靛色脉络,像是有活物在皮下逃窜。
她蜷缩在石缝间抽搐,十指抠进岩壁,指甲崩裂也浑然不觉。长曦摸着她手腕,脉搏快得像受惊的野兔,整个人看着着实可怜,好像被她欺负了一样。
长曦将人拽出水面,动作比之前轻缓了三分,女子湿透的躯体撞上石壁,水花四散。
洞窟在雪崩的余震中倾颓,附近有冰棱落下,却不影响长曦施针的速度。
三根银针迅速没入那人后颈要穴,不等她有反应,下一针便袭来。
那人痛的手舞足蹈起来,为了不妨碍施针,长曦反手甩出腰间的蛟骨链。
喀哒。
银链扣住手腕时,女子发出困兽般的嘶吼。那银链是用陨星髓与雪山蟒筋绞成,表面浮凸着二十八宿暗纹,此刻正随着她的挣扎泛出冷光。
长曦拽动链条,扣着女子的双手背到身后,锁扣收紧,近乎拥抱的姿势让那人挣扎渐弱。长曦咬破指尖在锁链绘下血符,那些星纹似乎流动起来。
蛟骨链还有一个功能-------安神镇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