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锅店老板是一个微肚腩、腰间挂了一串钥匙的中年男人,他热情地和韩甜握了手,说:“麻烦你这么远过来,我们现在就来检验下这个乌黑橘品质怎么样吧。”
“夏老板,客气的嘞!”韩甜说完,从背篼里拿出一个乌黑橘剥开,“这包甜的,您尝尝。”
夏老板笑了笑说:“这肯定甜,我也是本地人,我活了这么久就没吃到过不甜的乌黑橘。”
夏老板尝了一瓣,称赞道:“十里亭村的乌黑橘不错,比其他村农户自己种的个头要大些,品质也更稳定。马上这天也要冷了,我们火锅店生意要好起来了,配这乌黑橘当餐桌水果实在很合适啊。”
柳细雨周视了下火锅店,这家规模还算大,不是那种只有几张桌子的小店,若能谈成,收益十分可观。
夏老板是个爽快人,没等柳细雨再多想,开口就要订三千斤的乌黑橘,惊得韩甜又立即去和他握手:“实在是太感谢您了,谢谢您帮助我们十里亭村,我代表我们村向您再次表达感谢!”
夏老板摆摆手:“哎,话不能这么说,你们是卖家,我是买家,没有帮助这个意思啊,你们乌黑橘也确实好,这是你们村村民共同的努力。”
韩甜赶紧改口:“夏老板说的是,那我们合作愉快啊,我回去立马把合同搞出来,然后带给您签字,到时候送货的车也由我们找!”
“好,没问题。那韩书记,我们谈谈价格?”
“我们村合作的乌黑橘收购商给的价格是一块四一斤,您看您也这个价格行吗?”
夏老板笑容满面,说:“一块四好啊,这外面的个体户卖得可比这高。这样吧,韩书记你这么辛苦,又是个年轻的小姑娘,也不容易,都亲自来卖乌黑橘了,我多两毛钱,一块六,怎么样?”
“太要得了!谢谢您对我们十里亭村乌黑橘产业的支持!来,您多拿些样品。”韩甜从背篼里捧出一捧又一捧乌黑橘,直到夏老板说“韩书记,够了,够了。”才停住。
这一刻三人都笑了起来,外面的雨正哗啦哗啦地下着,店门口的假花假草被雨水淋后,褪色更加明显,逐渐也有了一种粗糙的颜色渐变。
夏老板把韩甜和柳细雨送到台阶下后,对她们说:“你们村是有二十万斤的乌黑橘要卖对吧?我再帮你们在我们食店群里问问有没有要买的。另外,这附近也有很多串串店、烤肉店什么的,我觉得你们都可以去问问啊。”
“好呀,那散发消息的事就拜托您嘞,其他店我们这就过去看看。”韩甜回答夏老板说。
***
因为在下雨,这附近饭店又比较密集,开车没有必要,因此韩甜负责背乌黑橘,柳细雨在旁边给她打伞。
接下来一连进了四家,但都没有成果,要么进去之后前台说“去找老板”,结果老板却说“没空”,连面都没见着;要么进去后见着了老板,老板却说“你们两个小姑娘有意思,下雨天来卖乌黑橘,我们这不买哈。”
她们最开始的兴奋和自信逐渐被一句句拒绝磨灭掉了,韩甜肩膀也很痛,等她和柳细雨找了个雨棚暂时歇气时,她掀开自己肩膀的衣服来,入眼而来的是两道触目惊心的红色血痕,那血痕深深勒进了韩甜的肩膀,有些地方已经发了紫、破了皮,韩甜这才像网络迟钝但终于刷新出来的页面一样,惊痛了起来。
“哎呀,怎么看起来这么吓人,我感觉有点痛,可看起来有点可怕啊。”
柳细雨知道韩甜是刻意往轻里说,她嘱咐韩甜在这里待着,自己要去药店给她买药膏涂涂,还说等会儿就换她来背。
“我来背就好,可不能也把你累着了。”韩甜拒绝道。
柳细雨摇摇头,撑开伞来,融入街上的人流,在许多雨伞和行人之间,她向前走着,头顶的伞面宛若一朵绽放的粉红花朵,周围则有蓝花、绿花、红花。这些各色的伞面,为雨中灰暗、阴湿、老旧的余亭县城增添了一道亮色。
买回药膏后,韩甜和柳细雨去了公共厕所的母婴室,里面刚好没人,她们就在那里涂了药膏。
换柳细雨来背背篼了,韩甜在一旁给她打伞。两个女孩走在街上,步调一致,沉默无言,唯有耳边雨水滴落的声音。
***
不知又遭到了多少拒绝,柳细雨和韩甜已经走了很远,连脚都走得有点发疼。
“要不细雨你在这儿等我,我回去开车过来,今天应该就这样了吧。”韩甜对柳细雨说。
柳细雨正要点头,却听有人大喊她名字,她隔着雨帘应答,抬头瞟见余亭县政务中心的招牌在一栋大楼顶上立着。
原来她走到上班的地方来了,那喊她的人是谁?同事小林撑着一把印有“余亭县政务中心”的黑伞小跑向了柳细雨。
“小林,是你呀,对哦,你现在应该要回家吃午饭了吧?”
柳细雨说着,小林却牵着她的手,要往楼里走:“吃饭不要紧,你们怎么来了?外面下着雨,我们进去说。韩书记,你也过来,我们都是为人民服务的,政务中心也是为人民服务的,进去躲躲雨没有什么问题。”
三人进了政务中心的大楼后,在一众躲雨老婆婆的注视下,小林把她们领进了办公室,一个穿休闲西装的女领导与她们擦肩而过时好奇地看了眼柳细雨的背篼。
办公室里窗明几净,没有猪肝色的办公桌,只有两张白色系的电脑桌,然后就是几把凳子,墙上挂着几框规章守则。
韩甜帮着柳细雨将装着大半背篼乌黑橘的背篼放在地上,然后坐在凳子上歇息,一边和小林聊起天来。
“这雨水又要多起来了,余亭啊一到秋天就下雨下个不停,真烦人。”小林吐槽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