雍正元年初一·养心殿

正月初一本是举国欢庆、阖家团圆、养心修身的好日子，然而养心殿一改往日的恬澈安敦，殿内烛火通明。此后近两百年，这将成为皇城内最令人瞩目的殿宇。

昏黄的灯火下，这个帝国的最高统治者终于搁下笔，揉了揉精明穴，缓解疲劳干涩的眼睛。这个动作还是他的小妻子专门请他精通医理的大舅子年希尧咨询名医高人的成果。往日在王府，伏案办公，疲惫之余，还有他的小妻子红袖添香、温茶煮酒、揉肩按眼。

而如今，这空旷的养心殿寂静无声，只有窗外呼啸的北方、凄苦冷清的鸟叫提醒着他此时此刻的处境——他是这个帝国刚登基的皇帝。

自去岁冬月十三，先帝在畅春园清溪书屋驾崩，如今不过月余，他的孝服刚脱，他的父亲尸骨未寒，他的兄弟虎视眈眈，他的生母则扬言“今雍正元年元旦。尚在百日之内。何忍即行庆礼”，不仅不接受元旦例行的皇太后庆贺礼，还指责胤禛，不同意百官朝拜胤禛。

孤家寡人，而今始知！

胤禛看着窗外，冰冷的灯火印在他疲惫的眼眸，昏黄的烛光掩去了眼下的鸦青和眼尾淡淡的红痕。他是顶天立地的男子汉，是大清的皇帝，有泪怎能轻弹。

苏培盛感受到胤禛的孤寂，但不敢深劝，只上前道：“皇上，夜深天寒，可要来杯姜枣茶暖暖身子，这还是酉时年侧妃特意送来温着的。”

胤禛看了一眼苏培盛身后小太监端着的茶盏，道：“现在几时了？”

“已经子半了，皇上可要安寝了？昨儿就守岁到天明。”苏培盛忙答，隐隐带有劝诫，但又不敢逾越奴才的身份。苏培盛虽是胤禛身边的老人，但这两月来，太后频频给皇上添堵，人尽皆知，除了胤禛的同母弟、皇十四子胤祯，妃嫔奴才莫敢触胤禛眉头。苏培盛特意搬出年夕瑶来，也是希望胤禛能心情好点。

果见胤禛问道：“年侧妃呢？”

苏培盛小心回道：“年侧妃按皇上吩咐的回西耳房歇着了。”

胤禛脸上终于浮现了今天的第一抹真挚的笑容：“是我忘了。她身子本就弱，如今又是双身，昨晚熬一宿，怕是早坚持不住了。罢了，今儿就到这吧，我去看看她。”

一行人穿廊来到西耳房门外，英哥、雪雁忙要请安，胤禛怕吵醒年夕瑶，抬手制止了。苏培盛带着太监们很有眼力地候在外面，只胤禛一人进了内间。

胤禛看着昏暗的烛光下，少妇安详恬静的睡颜，情不自禁伸出手来抚上脸颊。在触碰的那一瞬间，少妇抖了一下，往里瑟缩了一下。胤禛方意识到自己处理了一天政务的手早已冻得有如三寸冰山。

只见昏暗的烛光下，少妇未睁眼，却从被窝里伸出一只皓如白雪的臂膀在空着摸着什么。胤禛忙小心翼翼拉着她的袖子想把年夕瑶的手塞回被窝。

他小心翼翼生怕碰到她凉到了，却不想被年夕瑶反手抓住，抓着他的冰手就往怀里放。胤禛能感受她身子被冻地往里缩了一下，但还是坚定地抱着他冰冷的手，去温暖他。

胤禛听到她带着浓重睡意的声音嘟囔道：“怎么这么冰，都不知道心疼一下自己。”

胤禛怕凉着她，挣扎着往外抽，却不想年夕瑶拽得很紧。挣扎间，年夕瑶几乎清醒了，半睁着眼睛看他：“别动，捂捂就暖和了，另一只手呢？”

胤禛对上她关切的眼睛，嘴角止不住地上扬，突然就想钻进被窝搂着年夕瑶睡，突然就想跟他的小妻子撒撒娇。他知道她是不会嫌他一身寒气的，含笑道：“你先等我脱了外衣，这样多累。”

年夕瑶便松了手，看着胤禛脱去外衣，躺进被褥里，离她一掌远。

年夕瑶明白他的心思，毫不犹豫，朝他靠近，用自己的脚夹住了胤禛冰冷的脚，又把胤禛的手放进自己怀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