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么可以忘记!你凭什么全部都忘记了啊!”泪珠不受控地从脸颊滚下,压抑了一路的情绪再次爆发。
啊,遇到这个人的事根本没法冷静。
薛桂冷在内心唾弃自己。
“对······抱歉,我不是故意的。”儡老老实实,像刚入学堂的小孩子,他诚恳地道,“我剥离了自己的灵魂,所以许多记忆缺失了,你打我也好,骂我也好,怎么着都行,别气了,气坏身体,我心疼。”
薛桂冷眼泪更汹涌了,她喃喃,“骗子。”
说什么喜欢,说什么长相厮守,都是骗人的鬼话!花前月下的海誓山盟,都是想骗她钩吻瓶的谎言!
“那你现在还跟着我干嘛?”她情绪宣泄后有点疲惫,虽然很在意那句“剥离灵魂”,然而又怕自己再对他有不必要的关心。
吃过一次亏还不够吗,这个男人卖惨激起自己的同情也不是一次两次了,薛桂冷,出息一点,放下助人情结,就是这种圣母心才害得你被坏男人欺骗至今。
“想保护你,想要——陪着你。”儡迟疑了一下,诚实道:“想要这条路,没有尽头,和你一直走下去。”
薛桂冷失望地闭上眼,嗤笑道:“不愧是纸家派出的专业细作,什么都不记得了,甜言蜜语还一箩筐,我真蠢,真的。”
说罢,她像是死心了,转身离去,儡上前两步。
“别跟过来!”薛桂冷像炸毛的小动物,回过身,一双湛蓝的眸子还噙着泪珠,又凶又萌。
儡顿时无措起来,长身玉立的翩翩公子格外听话,乖乖立在原地,眼巴巴看着心上人扭头,一边用手背擦拭眼泪,一边远去。
薛桂冷通过蛊虫找到一队敢死队队员时,那支队伍已然没有活人了,雪松下倒着身着顾丘军军服的年轻士兵跟魔气缠绕的驭兽师尸体。
士兵仰躺在雪地上,就像睡着了一样,然而他已没了呼吸,或许在短暂人生的最后时刻他是安宁的,周围洒落着暗红的血迹,再远一点是魔兽与他战友的尸体,魔兽的利爪穿透士卒的胸膛,士卒的大刀也插进魔兽的心脏,死亡将他们紧密相连。
薛桂冷在原地发呆了一会儿,她也是上过南域战场的,帝罗与宸迦厮杀的那些年,征兵年龄一度放低到刚成年,身为权贵子弟,她自也担负过世家子的责任。
所以,战争这种东西,南域北域的有什么区别呢,即便跨过天南地北,她也不过是从一片战场来到了另一片战场。
薛桂冷缓缓转身,让蛊虫继续探查,迈步走向另一处交战的地方。
但百姓是无辜的,至少,我拿起武器,可以保护一座城的百姓,这或许便是上战场的意义吧。
无关加官进爵,无关功德丰越,只因我也是重溟子民,故而当这片土地有人受难时,有能力的我保护了他们,我会很高兴。
这或许,便是民族信仰吧。
松动的修为隐隐有突破之际,这一刻的薛桂冷,在情绪大起大落后有种诡异的平静,她呼吸着沁凉的空气,听雪花飘落的声音,直觉天地在这一刹那都宽阔了。
“我也曾金堂玉马,我也曾瓦灶绳床,你笑我名门落拓,一腔惆怅,怎知我看透了天上人间世态炎凉!”
缥缈的哼唱在雪原上传荡。
她大笑着,调子一变,又唱起了另一段,“你看这四顾苍茫,万里银妆,带砺山河,尽入诗囊,笑人生能几度有此风光?”
第二处,第三处,第四处。
薛桂冷赶到之时,见到的基本都是残肢遍地,顾丘军以血肉之躯斩数倍于己方力数量的魔兽于刀下,他们中有修士有凡人,有老有少,唯一相同的便是,在他们的袭杀下,没有一个驭兽师逃脱。
哪怕驭兽师修为远超顾丘修士,他们也死战不退,拖到了薛桂冷的到来,而元婴期的修为足以碾压大部分局部纷争。
直到,薛桂冷遇到了化神期的驭兽师,那人隐藏在黑袍中,浑身散发着腌入味的魔修臭味。
是暗宗的高层,说不定还是长老级别。
薛桂冷深吸口气,她不是剑修,没有越阶挑战的经验,也没临阵突破的先例,然而,她不准备后退。
前几个驭兽师叫她杀出了血性,望着黑袍人身边魔兽咀嚼着顾丘军的尸体,薛桂冷只觉体内血液在沸腾。
又是暗宗啊。
果然是暗宗。
她摸出了本命法宝,那个绑定了她的灵魂,只能她使用的地阶法宝——钩吻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