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秋恍然大悟,重重地道:“原来这斛律光的野心,不仅是当北朝的皇帝,更是要当南北统一之后,天下的君主。因此一位出身南朝顶级门阀的,又有前代熙宁皇后血统的汉人皇后,对他声势的帮助,和归拢天下士族之心的效果,会无可比拟。”
而到此刻,她亦深深感受到上官玗琪处境的无力。
纵然她一心只愿远离红尘,隐世清修,但光她的名声在外,和背后上官世家的象征意义,便已经使得她成为天下有权有势的男子角逐的猎物。
这还是幸好她本身修为高绝,否则定会与她的姑母一般,成为政治妥协的牺牲品。
而上官玗琪对于局势的通透和清醒,反击之道的果决老辣,更大出她的意料之外。
她从前只当上官玗琪是不问世事的仙子,亦不会去理会人心的虚伪算计。现时,则对于她在如今局势中的自保之道,放心不少。
阿秋立刻道:“我们曾对他言及你无意嫁人,而斛律光提出要求私下会晤大小姐你一面,他说他必有方法令你同意。”
上官玗琪听到此处,忽然眼睛微眯,闪过似雪极寒亮光,冷然道:“他凭什么这般有把握?”
阿秋动脑道:“严格说来,以他那风度翩翩的外表,舌灿莲花的口才,还有那副情深至死不渝的模样,大概能骗倒大部分的闺阁女子。我猜他在这方面颇为自信,故此认为只要你肯私底下与他见面,他一番表白之下,你必会动心。”
阿秋这般说,亦非没有道理。毕竟北羌宁王斛律光,文武兼修,翰墨精通,相貌堂堂,又是北羌未来的皇帝人选,这人任摆在哪一位闺阁千金面前,怕都是佳婿人选,不晓得多少女子会为此抢破头。
上官玗琪有点好笑地瞧着她,道:“你也是见过他本尊的,你为何不动心?”
阿秋张口结舌,虽则她也勉强算得上是闺中少女,但她似压根未往这个方向想过。
回想起来,除了她已心有所属的缘故之外,大概就是驿馆门前那场血流遍地的屠杀,已先唤起了她的警觉之心。那倒不是看不看得上斛律光的问题,而是她对这人,本能地缺乏信任。再好的容貌身世,外在条件,都只是空壳子而已。
上官玗琪沉声道:“别那般天真了。若我猜得不错,只要我肯去见他,他必会下药或者迷香,务必令我屈从于他。否则,天底下没有哪个人,能那般有把握的肯定,能于一面之缘内,便可令哪个女儿家非他不嫁。”
阿秋听得遍体生寒,见上官玗琪说得那般肯定,狐疑地道:“他有这般胆子么?这终究是在我朝境内,而你又是上官世家如今的家主,东宫飞凤首座。”
上官玗琪冷哼道:“你若知暗里惨死在他府邸的汉女有多少,便不会认为他没有这个胆子了。其中甚至有不少,乃是高门闺秀,大家千金。但这人将汉人的某一套玩得很透,不似其他北羌王族般公然烧杀□□,表面上还知道为自己刻意维持一个好名声。”
她顿了一会,才道:“虽然如今南北隔绝,但上官世家与北方汉族门阀,仍有一定往来,很多来自北方的内部消息,我作为家主仍是知道的。随着斛律光入京,这些讯息便逐一地送到了我手中。”
阿秋终于明白了那时萧羽为何坚持不嫁,宁可放弃北羌未来的皇后位子,也要留在大宛山。
看来即便除了厉无咎这一层原因之外,她也是深知斛律光的风行,故抵死不从。
她亦明白了为何上官玗琪一提到此人,便明白无误地表现出杀机。
上官玗琪继续道:“他可以对我们使下三滥的手段,但我只会公开与他约战,必要在天下人面前,将他一举击杀,方是为北方那些受辱的高门女子,讨回公道。”
阿秋亦沉声道:“但此种类型的人,必定爱惜性命,他在建章再周旋得一阵,必定会知道大小姐的名声,恐怕到得那时,他便会设法推脱比武的约定,从而逃过此劫。”
上官玗琪洒然道:“所以,我会如他所愿,私下见他一面,面对面亲自提出邀战,令他断无法拒绝。”
阿秋道:“既明知他会用毒下药,这般是否太过行险?”
上官玗琪再度露出灿烂笑容,道:“那便是你要想的事了,司乐大人!”她几乎是顽皮地道:“你替斛律光向我带话,话已经带到了,而我也已经同意见面了,事情我也已经说清楚了,那么如何保护我的安全,自然是你的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