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几乎是与此同时,练习完毕刚从鼓面跃下,旁观两位长辈对答的阿秋,亦蓦然想到了这一节。
萧长安。
烈长空提醒她之时,明明白白说的是:“你自己身边的朋友,你还是小心些罢。”
但她漏掉了萧长安。
为何她会单单漏了萧长安,大概是基于刺者的本能。她对于一切隐含有危险的人,都本能不会将其视为朋友。
萧长安一开始出现,就令她觉得诡异莫测,透着莫名的邪魅。
萧长安从未对她不好过,反而多次在她有危险时出手相助,这大概便是烈长空亦觉得他是她朋友的原因。而烈长空若有此印象,当然是从顾逸处得来。
去江北约见李重毓时,顾逸曾单独带萧长安去。
这显示萧长安之于顾逸,并非普通飞凤卫那般简单。
只有萧长安,是与她和顾逸都有交集之人,而且关系似乎都还颇深。
阿秋毫不怀疑,以萧长安隐世宗高足,和安道陵弟子的身份,外加手持天机令的背景,以及他与顾逸的距离,他绝对有能力伤害顾逸。
就如她也有能力伤害顾逸一样。
只有信任的人,才能伤害自己。
是她一直忽略了他。
殿外响起不徐不疾的脚步声,自远及近,共有三人。
还伴随着令人如沐春风的朗朗笑语。
殿内众人面面相觑,心想这又是谁?
此刻无论内朝外朝,形势吃紧,乐府虽远离政治争斗,亦受波及蒙上了一层阴翳。还有谁能于如今形势下,这般旁若无人的高谈阔论、言笑宴宴?
但阿秋只听了那光风霁月、朗若曜日的声音两句话,便对来人身份猜知了七八成。
而心中所悬,亦放下大半。
当得此刻,还能谈笑风流,闲着没事的,除了她那个“三寸之舌,雄于百万之师”,巧舌如簧、巧言令色,一无是处,废话连篇的大师兄,高高在上的左相大人,兰陵堂的一言堂主、玉面留侯公仪休,还能有何人?
不过公仪休人虽废物,乐律造诣是不差的,他自幼从师父万俟清学笛,腰中玉笛“雪龙吟”,在如今的青楼艺界还是很有名的。
长相身高,也过得去。毕竟兰陵堂中除了师父之外,他便是遐迩驰名的第一美男子,否则也不会被称为“玉面留侯”。
武功也还凑合,谪仙榜上第三名,兰陵堂中排第二,就在她阿秋之后。
这样一想,她大师兄似乎还挺多优点的,除了废话多了点,处事婆妈了点。
就不知被上官玗琪临时征伕而来的,还有哪个倒霉鬼。
毕竟此场献舞,成少败多,但是于整个宫廷国宴上呈献,如出任何意外,传言绝不会管你是练了几天,人手是否专业,时间多么紧迫。
失败便是失败,丢了国家的脸便是丢了国家的脸。
阿秋自问她和张娥须、崔绿珠三人出纰漏的可能不大。毕竟在舞部,由两位前朝班首的薛红碧、孙内人朝夕训练了这些日子的功底不是白费的。
萧长安、上官玗琪这两位飞凤卫者,经过之前的几天练习,应付他们的差事也没什么问题。
问题最可能出在这两位被临时抓伕而来的新人身上,因留给他们的只有一天时间。
但大师兄公仪休,阿秋还真不怎样担心他,皆因从小到大,就没见过有什么事情是能难住他,让他混不过去的。
哪怕是一套剑法半年没练,师父说明日考核,他能一夜之间捣腾过关。
一本从来没讲过的书,到他手上翻一遍,他便能说得头头是道。
其旁征博引,论证详实,是令原作者也会怀疑“我真的有发表过这个观点吗”的程度。
一言以蔽之,天底下就没有兰陵堂大师兄糊弄不过去的事情。
但阿秋很怀疑,朝廷里还能找得出,第二个这样的人才否。
果不其然,第一个跨进殿来的,是面沉似水的上官玗琪。
她只向着安道陵拱手一礼,示意事已办好,便再无一言。
上官玗琪清冷超逸是真的,但面带怒容却不多见。因炼气者一般心气平和,并不会有多余情绪。
阿秋替她那聒噪不断的大师兄捏了把冷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