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观众如雷贯耳的喝彩中,演员们携着手朝看台鞠躬行礼。演出结束了。
人群像退潮时的海水,缓慢地从环球剧院灯光昏暗的过道涌出。
在深蓝色的夜幕下,两个行色匆匆的旅人——身材高挑的红发女人与地中海人长相的男人——穿过一段有街棚的路面,来到一家小酒店。他们被引入一间隐秘的房间,在这里享用了一顿简单美味的晚饭,喝了些酒。
“真是相当沉默的一餐。”地中海长相的男人率先说道。
“你并不打算告诉我,是吗?”红发女人将杯子里的酒饮尽,以一种颇具挑战意味的口吻质问道。短短几分钟内她就喝光了一品脱的酒。
“我无法告诉你没有发生的事情,这显然是不负责任的。”
“那么已经发生的呢?”
“既然已经发生了,又有什么必要再说?”
女人突然将杯子掷向自己身后的墙壁,摔得粉碎。男人按铃又叫了一个杯子。
她瞥了他一眼,用新的杯子斟了酒,又喝了起来。当她喝下的酒多得足够让泰晤士河上所有船都浮起来的时候,她将双臂伏在桌上,侧着脸趴了上去。她装饰着稀奇的鸟类羽毛的红发拖在肩膀上散开。男人小心地用一根手指将遮蔽她双眼的发丝勾到她滚烫的耳后,露出头发下一双朦胧与他对视却充满怒意与悲伤的红色眼瞳。
“我让你难受了。对不起。”那是非常简短诚恳的一声道歉。
“玩弄我们的感觉让你很高兴吧?”
“我从没这样想过,莉莉娜。”他无力地叹了口气,对女人笑了笑,继续轻柔地抚摸着她发烫的脸颊。
“阿鲁卡德公爵,如果不是有他在……如果他……”她抱怨似的将脸埋向另一侧,用微弱的声音嘟囔着,“为什么我们就是不能幸福呢……为什么不论做什么都还是不够呢?”
“你累了。”
“这一切都没有止境,这不让你害怕吗?”
“既然没有止境,不如让自己更开心一点。”
“我是这样想,也一直是这样做的。可是当我看到他那样备受折磨——我总觉得,我的心也跟着一起碎掉了。”
“这是布莱姆自己的选择,莉莉娜。”
她没有回答,却突然捂着头站了起来。
“怎么了?”
“不,只是下雨了,雨点很大。”
他的确听到了又大又猛的雨点拍打棚屋的声响。顺着窗外看去,昏沉的暮色里,被灯光点亮的骤然落下的雨滴像幽灵的眼睛凝视着他们。
“是下得很大。”
“还会下得更大吗?”
“是的,我想还会下得更大。”
他们在昏暗的室内静默地观察着。街上忙成一片,蜂拥的人群慌乱地争抢躲雨的地方。来来回回的脚步声时断时续地回荡在街角。有些似乎逼近了窗沿,有些走进了屋里,有些却逐渐远行。在这所有匆乱的回声之中,一个脚步朝他们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