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色冷清,爬过窗棂洒在梳妆台前。景玥坐在那儿,手托着腮,望着菱花镜里自己模糊的影子出神。她努力控制着自己不去胡思乱想,但穆赫非的身影生根一样扎在脑子里挥之不去。她无力抗拒命运的安排,一个人孤独的走在未知的路上。本以为欧阳闵的爱慕是老天给自己的补偿,本以为和穆赫非的劫后重逢是老天送自己的奖赏,谁知竟都是一场镜花水月,柔情转瞬即逝,而至死不渝的爱人也终将是奢望不到的幸福。
转眼夜过子时,咚……院子里传来微弱一声响。景玥懒得理会,用力伸了个懒腰,换只手继续托腮发呆。
“这个时辰还不睡,是不是在惦记我?”一个戏谑的声音伴随着一声门响出现在梳妆台边。
景玥吓得一抖,想躲已来不及。
“都说成过亲的女人更解风情更吸引人,果不其然……”欧阳闵伸手圈住景玥肩头,不顾她震惊的表情,贴在她耳边轻声细语道:“瞧你,更深露重,穿这么单薄坐在窗前,小心着凉。”说着,手掌在她白皙的颈间摩挲几下,低头印下一吻。火热的嘴唇贴上皮肤的一刻,景玥恍惚的头脑立刻清醒过来,扳着他的手臂想挣脱控制,努力半天他却纹丝不动。吻一个接一个落下来,从脖颈到耳后,他似乎越吻越上瘾,根本没有停下的意思。他身上特有的淡淡木香夹杂着微弱的酒气,把她团团围住。她心口扑腾腾的乱跳,一股不安的燥热从小腹蔓延开来。
“公子!”景玥冷冰冰的语气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娇喘。
欧阳闵停了下来,微微抬起头,目光落在眼前摆着的菱花镜里。镜中,两个模糊的轮廓贴在一起,他却清晰的看到她眼中压抑的欲望,唇边画出了然的笑意,语气柔缓的问道:“怎么,生气了?是怪我来晚了么?呵,那些来道喜的招人厌的很,说个没完没了。若不是我偷偷倒掉几杯酒,说不定此刻被他们灌醉了一睡不起呢。”
景玥眉头微蹙,别过脸躲开他的嘴,压着嗓子道:“公子,今夜是你大婚的日子,怎么能丢下新娘子独守空房。时辰不早了,玥儿也要睡了。你请回吧。”
欧阳闵脸色一沉,冷笑一声道:“你可怜姜宝?还是讨厌我?”
都有!景玥心里痛快给出答案,可她不敢说出来,改口道:“公子误会了。我只是想如果让某些别有用心的人知道你新婚之夜丢下公主跑来这里,要是传到国君和王后耳朵里,恐怕不大好。”
“这么说你是为我好了?”欧阳闵鼻子一哼,扳着景玥肩头的手往后一带,另只手在她身下一抄,瞬间把她打横抱起来。她紧张之下伸手扯住他衣襟,正欲喊他放下自己,谁想他并未走动,而是抱着她又坐在梳妆台前的凳子上。她僵硬的坐在他怀里,两人谁也没开口说话。
半晌沉默,欧阳闵喉头动了动,缓缓问道:“你现在是不是后悔答应做我的女人?”语气还算平稳,但不难听出淡淡的愁绪。
景玥心跳了一下,咬着唇摇了摇头。她不是不后悔,问题是后悔已晚。
“我知道你后悔了,”欧阳闵一语戳中她的心事,“从见到他那一刻起,你就后悔答应了我,因为你心里根本只有他一人,从没变过。”
景玥下巴抖了下,不想也不敢承认,因为她能感觉到从欧阳闵身上散发出来的阴森森的寒气。虽然不懂他为何这么在意自己的态度,但既成事实已无从改变。她微微挺直了背,郑重道:“公子曾说过,过去的事可以摆在心里,只要认真对待今后的生活就好。我、我没后悔什么,只是……一时不大适应而已。今后,我会做得更好。”
片刻安静,欧阳闵忽然呵呵一笑,语气咄咄道:“你记性一向不好,偏偏这句话记得这样清楚?!听祥庆说,他今日竟不肯放你回来,看来他对你也是用情至深啊。我倒有个好主意,既然他千里迢迢的找到南尧国来,诚心可嘉,我也不好夺人所爱。不如……我让你跟他走,如何?”
“真的?!”景玥惊喜的叫出来,猛地扭头看向欧阳闵,却见他眼底一丝阴沉玩味的笑意。她这才意识到上当了,愣在那儿不知如何解释。
“玥儿……”欧阳闵伸手抚摸着景玥冰凉的脸颊,目光犀利如剑,“我真的后悔……像你这种无情的女人,不配得到王府夫人的尊荣,更不配得到我的宠爱……”说着手指一收,紧紧捏住她的下巴,冷冷道:“你想回玄夏,眼下就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跟着你的情郎回去,名正言顺,再有那位胡夫人在,谁敢动你分毫?!”
景玥听得糊涂,顾不得下巴处传来的微痛,忍不住问道:“回玄夏?王爷不是还要仔细安排,怎么突然……啊?!”不等说完,欧阳闵利落起身,抱着景玥两步到了床边。
冷清夜色掩不住屋内的旖旎风光,再激烈的欢爱也弥补不了心灵的伤痛。
------------ ------------ ------------ ------------
三天后,宣安王都城别院。欧阳慕和正躺在院子里的摇椅上享受着日光浴,指尖捏着的一封薄薄的信笺让他摇得哗啦啦响。直到一阵轻微的脚步声响起,他才微微睁开眼,嗯了一声。
“父王,二弟来了。”欧阳德温和的声音中带着一丝恭敬。
话音落处,欧阳闵已经站在欧阳德身侧,行礼道:“见过父王。贺礼已经打点妥当了,明日一早我跟姜宝进宫谢过恩,就可以启程北上去博城看望母妃。”
欧阳慕和躺在那儿,抬起眼皮斜了儿子一眼,懒懒开口道:“哦,这样最好,你母妃身子不好,也不能亲临你的婚礼,她整日记挂着你,这次早些回去让她高兴高兴。”
欧阳闵神色忧郁,点头答了声是便不再说话。
欧阳慕和察觉出他的异样,眉头微微一蹙,继续道:“闵儿啊,成了婚你就是有家有室的人了,姜宝虽然任性,但怎么说她也是位公主,身份尊贵,配得起你。做男人的,肩上要扛起的责任很多,不要为了儿女私情误了大事。你听懂了吗?”
欧阳闵眼神一沉,答了声是又沉默下来。
见他这般情景,欧阳慕和脸上忍不住浮出气恼之色,哼了一声问道:“那位景姑娘的事都安排好了?”
这回不等欧阳闵答是,欧阳德抢过话道:“是,父王放心。一切已经安排妥当,九灵阁里派了子容子青两人一路照应。只等他们一行人回到玄夏国境内,就按照计划行事。”
一番汇报,欧阳慕和充耳不闻,慢慢坐起身子,直勾勾瞪着垂着眼的欧阳闵。片刻,他忽的把手中的信笺重重往躺椅上一拍,厉声喝道:“你这是什么样子?!为了一个女人失魂落魄,成何体统?!别忘了你是我欧阳慕和的儿子,咱们欧阳家代代人都是战场上骁勇的战神!你、你不肯跟我习武、不肯进兵营历练、不肯入朝做官这些我都容忍你,经商游历我也答应,到如今竟把你惯坏了?!她景玥是什么东西?!你别忘了她就是一颗有些利用价值的棋子,不管这盘棋局谁能赢,她存在的意义就是被人玩弄。你怜惜她,那是你愚蠢!闵儿,为父了解你不是目光短浅之人。之前那些事你做得很好,既然开了头,没有回头路。你不要让为父失望啊。”
欧阳闵眼神越发深邃,心口像被大石压着似的不痛快。他弄不清自己究竟是为了景玥的事心烦,还是为了欧阳慕和的期待而不安。父子俩一时定在原地,一坐一站,仿佛两尊雕像。
欧阳德看的着急,忙打圆场道:“二弟,父王说得对。咱们还有很多重要的事要做,不必为了不值当的人分心。那个,这婚也结过了,九灵阁还是由你接手,我军中要忙的事太多,实在兼顾不来。”说着,拿手肘悄悄拱了身边愣神儿的人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