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他要如何答?
凌歌回忆了一番前世的行为,颇有些心虚地眨眼,避重就轻:“师尊说的就是真理,弟子认为师尊说的已经最好了。”
这话凌歌倒没说谎,那番话也切实戳到他内心最柔软的地方,想来云盈也是如此,他不由微笑。
唐郁翘起嘴角,没理会凌歌疑似拍马屁的行为。
“然后你就知道了,她喊你老师,心中痛苦,泪流满襟,你当如何?”
“……”还能如何?
他回忆了一番唐郁的行为,试探道:“让她缓缓,宽慰她,给她鼓励让她振作起来?”
“那你这样做,是为什么呢?”
凌歌张了张嘴,画面寂静到他能清楚察觉到自己心跳的声音,一时间心里空落落的。
唐郁定定地看他:“这不是模板,也不是做秀。所谓宽慰鼓励怜悯,看起来苍白无比,对自己也没有什么受益。”
但是……
凌歌对上他认真的目光,心里隐隐有些明悟他要说什么,嘴唇一颤。
“本尊先前所说的行事准则,只说了一半,现实中光有心里的一套黑白标准是不够的。”
“上位者,当有慈悲之心。”
“行事过于遵循心迹,便会妄自尊大;慈悲胜过是非底线,便会畏手畏脚。”
“你要记住,修仙道路绝不仅仅是修为上的增长,逆天者更要修心。大道三千,将意志与情感相融,才能见到你所修行的大道上的,真正的风景。”
唐郁一顿,想起凌歌的情况:“你的制衡之道,在这里也包含了两者的中庸之道。”
眼见着凌歌双眸逐渐失神,眼神恍惚要走神不走神的样子,唐郁摇摇头,再喝下茶水时,入口已没了温度。
徒弟还是太小了,阅历太少,修为也低,又被破修仙界熏陶着长大,一时半会理解不进去也正常。
他愉悦地看着凌歌呆滞的模样。
原本的命运轨迹中,未来作天日地、手染滔天罪孽的大反派,现在还是个会甜甜叫师尊的小孩。
那一向天赋异禀、一点就通的绝代天才,原来也有今天。
“经历的多了,知道的也就多了,慢慢理解吧,别跟五宗四家某些眼高于顶的学。”
反正有他这个做师尊的看着,也出不了什么大事。
“心怀悲悯,方见苍生。”
“小徒弟,这就是本尊给你上的第二课。”
*
偌大的老宅算来算去就他们六个人,其他人早已辟谷没有进食的习惯,唯有唐郁和凌歌出去转了转买了点吃食。
太阳东升到极点又缓缓向西落下,凌歌一整个早上脑子里全是心魔和心声的“慈善”二重响。
若在前世这个时候,他就算不理解这番话,也会铭记在心,努力向这套行为标准靠近——具体请看前世他被洗脑的“不可”日常。
但平心而论,他已经经历了一世,且前世种种刻骨铭心,面对和“不可”相似的所谓“慈悲”,他下意识地排斥这种思想,哪怕话是从唐郁口中说出来的。
【慈悲他大爷呢,凌歌你可不能太当真啊!】心魔才安静没一会儿,他想起来一次就要骂一句,忿忿不平,在识海中反复给他洗脑。
【世界以痛吻我,我却报之以歌?这破修仙界有什么值得我们在意的?被灭门被欺凌险些丧命,世界皆保持安静。】
心魔恨的牙痒痒:【这个世界强者为尊,讲究的就是睚眦必报,苦难受尽恩情错付,尘埃落尽才让我遇到唐郁这样的人……要我慈悲?】
【乐山的大佛下来,我上去!】
凌歌罕见地没觉得心魔吵,放任它从早上闹到现在。
他深深地赞同心魔所说的话。
师尊很好,特别好。
唐郁的话他会放在心里,但他的性格早就已经成型了。
也许未来在唐郁的影响下,他的心会稍稍融化一点,但凌歌并不觉得有什么事能让他彻底改变。
毕竟伤疤可以结痂消失,曾经伤痛却无法弥补。
凌歌面上和唐郁吃吃喝喝笑靥如花,心里挣扎许久,不知时光飞逝,跟着唐郁浑浑噩噩来到前厅,一抬眼就看见一群晦气的人。
唐郁一进门,就觉察出一阵诡异的气氛。
厅内泾渭分明,左边坐着云家三人,右边坐着纪顾阳,他身后还跟着一群许家的小年轻,两个阵营相互敌视,冷眼交加。
不出所料,御无让没来。
他走上前,厅内众人该起身的起身:“见过信陵君。”
唐郁颔首坐上主位,凌歌站在他身后:“既然比试内容是纪大公子定下的,那就直接说规则吧。”
纪顾阳拱手:“十余年前云纪两家争端正盛,当时云小姐与本少立下约定,于十年后进行比试,循三局两胜制。”
“第一局比的是剑道。”少年气息虚浮,话语中还是能看出纪家的强硬风范。
“十余年前云小姐的修为就已经是金丹后期,但既然云小姐身体不佳,本少也体谅一二,出金丹后期的修士对决好了。”
他敲敲桌案:“许二小姐。”
霎时众人视线落在纪顾阳身后,许家一行唯一的女孩身上。
此时不在宴席,她早已褪去身上繁琐华丽的衣物和服饰,淡黄色的家族衣衫上绘族标,腰间佩剑,马尾高束,整个人显得清丽绝尘。
众目睽睽下,许知惠意味深长的目光扫过云盈,上前一步出列。
“公子,属下必定不负所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