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湿的街道,甘安坐在楼梯上,灰尘打脏了西装面料,外套被人暴躁地扔在扶手上挂着。
甘安正质问通讯中只通话不出现虚拟投影的人。
他的精神体是一头黑雕,主人的情绪无法控制,它旋飞在狭窄的楼梯间难以展翔。
“你说的是体能测试!”甘安咆哮,“为什么是基因识别?”为什么偏偏是基因识别?
对方所处的环境很静谧,甚至能听到甘安狂躁的回音。对面说:“他们上报的是体能测试,所有部门招收都用的体能筛选,只有行动部临时改了。”
“临时改了?他们选了一整天!”
“行动部不归属任何人。”对面传来一声清脆的碰撞,是酒杯的声音,“难道方时迹就过不了体能筛选吗?他的身体强不强健,你比谁都清楚吧?”
甘安忍受着男人调笑的声音,一把抓过黑雕的翅膀,从它的身上硬生生拔下一根羽毛。惊鸣声骤起,甘安的身上和黑雕一样疼,疼痛灼心。
“没办法,基础的体能测试我还能做做手脚。”男人的嘴巴里还在品味红酒,“基因识别是板上钉钉的事。”
男人令人作呕的声音假意安抚,“还有那么多天,他不一定能通过。想开点。”
想开点?甘安阴冷地笑了一下。
再想开点,一个星期后是不是还要亲手去接骨灰牌。
甘安没有像往常客套,而是直接关闭挂断通讯。
他趴膝盖上,在黑暗的通道中一个人微微抖动。黑雕飞到杂乱的头发间抓了抓,又停立在甘安的肩膀。
甘安从来没有后悔来过渡区。
一年以前,他和方时迹来这里只想看看上城区的样子,他们听说有超速飞行的车子。不止如此,方时迹一直很想去安全区外,方时迹家里有祖传的画册,现在这些古早艺术品不准流通在普通人手里,法条规定收集上交。
漫长的理想之旅太枯燥,方时迹支不住甘安的软磨硬泡,在没人的夜晚给他看了画册。
“天都黑了。”甘安抱怨道,“怎么看。”
方时迹浅笑着,把画册在他面前打开。
纯暗的黑夜,霎时缤纷四放,翻开时光从册子的缝隙绽放。
甘安呆愣住,他分不清是因为天太黑了,还是纸上的画太……太美了,那个瞬间他好像才第一次明白了什么叫做“美”。
做朋友多年,方时迹第一次真的给他看了画。甘安到现在还能想起方时迹满怀憧憬的表情,那么生动,闪闪发光。
方时迹的手指坚定地指着封页,上面写的地址在人类安全区划定之外。甘安知道方时迹和他启程的真正目的了,并不是跟他一时兴起,而是要去加入行动部,成为回收资源的一员,会有机会去探索遥远的地方。
方时迹家门口的楼梯上,一雕一人。
甘安清楚上城区的优质哨兵和他们这些劣质哨兵的差距,就同现在的他们和一年前风餐露宿、皮包骨的他们,天差地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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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时迹远离了甘安,睡了最踏实的一觉。
晚上的梦不再是甘安当着他的面边折磨感染者边质问他。方时迹每次重新梦到那个场景,都会口不择言地说我不是这个世界的人。你相信我!方时迹他已经死了。
休息室内,方时迹从床上坐起来。
房间的桌面上已经投放好热气腾腾的早餐,是方时迹睡前预定的,休息室内的平台点餐不需要扣除自己的钱,所以他用起来不必节约。
方时迹深呼吸,然后紧闭双眼,眉头挤簇在一块,好似在迎接一个重大的场面。
他睁眼时,一条黑蛇盘在床脚。
成功了!
方时迹又一次成功召唤出精神体了。在得到行动部招收消息的第二天,黑蛇趁他睡梦中早早盘在他的身体上,甚至方时迹感受到了精神体的喜悦。
黑蛇的精神与方时迹同步了,他仿佛能听到黑蛇在耳边对他轻语,欢欣雀跃地准备参加招收考核。
这种陌生奇妙的传输让方时迹很好奇,黑蛇亲密地缠绕着他,而他的身体和精神因为精神体无间的接触,十分从容且享受。
方时迹感受到了,黑蛇是他精神的具象化。他并不恐惧黑蛇的存在,而是因为有它的存在更能感知周围。
房间的所有东西都能被感知到,甚至门外。
“房间里面有其他生物?”
黑蛇吐了吐丝,方时迹起身跟随黑蛇去往它移动的角落,发现了几个白色颗粒。方时迹沉思着,感受到黑蛇想吃掉这些东西的想法。
“这东西可以吃吗?”
方时迹眼睁睁看着它吃进去指甲大小的卵。
“你变大了吗?”方时迹怀疑自己看错了,黑蛇在吃完这些来源不明的卵之后变大了一点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