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落山。
方时迹看了看天边,哦,没有山。这里看不到山,可能是山峰已然为平地。
还差约莫十人到方时迹的时候,他的身边全数换了新面孔,没有一个人是刚排队见到的人。吕千峰和张雷早在不知道什么时候,前后离去。
方时迹身前和身后的人,现在都能数清了。
“你好。”
身穿制服的工作人员面无表情地向他问好。
终于轮到了方时迹,光脑保存下载好他的游戏进度,快速收缩进手腕的皮下。
检测装置像一台医院的身体扫描机,机子旁边站着一个高壮的哨兵,哨兵的身上紧紧包裹着蓝黑色的战术套装,爽利尖锐的眼神从全身唯一的开口破出,直射方时迹。
那人目不转睛地盯着方时迹。
方时迹惊了一下,左臂被先前打招呼的人扎进针管抽血,然后工作人员将他的血液放进检测机器,等待结果。
方时迹才发现,在做基因识别的人只有两个,一个抽血的医生和一个哨兵。
他问:“那个女孩呢?”
工作人员调拨数值,“什么女孩?”
方时迹没有再多说。
工作人员说:“回家吃饭了。反正也没有几个人通过。”他的语气平淡无比,其中夹杂着不耐烦。确实是到饭点了。方时迹轻轻点点头,打开光脑浏览服务站选餐,这个时间只能回家自己吃。
可是他左看右看,没有想吃的饭,甚至整整一天没有进食和喝水,方时迹的肚子已经饿到不想吃东西了。
“咦?”
工作人员把报告打出来,一扫刚才的不快,兴奋地看向方时迹,准备开口,却被快速走过来的哨兵挡住。
那个覆面哨兵迅速抽走了他手里那份报告。哨兵挺拔而严肃,整个人的压迫感瞬间覆盖住方时迹。
方时迹的身体跟着哨兵的动作紧绷,还有一种奇异的感觉悄悄流淌出来。
哨兵对他沉声道:“躺进去。”
哨兵的声音在方时迹的耳朵里,听着有点耳熟。
哨兵看了一眼工作人员,把报告叠起来收进了自己的上衣口袋,又慢慢拉起胸口的拉链,转头俯视屁股粘在板凳上的方时迹。
“没听见吗?”
哨兵忽然伸手,用虎口拎起方时迹的后脖颈,“走。”
方时迹一只脚拖在地上,他很难受地往后扒哨兵的手臂。这个人的靠近和触碰让他很难受,他觉得有东西要迸发出来了,可是他却难以预料。
“我自己走!”
哨兵没有听见他说话般,将人拖过去又甩在全身检测机上。方时迹觉得头晕眼花,他挪动着身子躺平的时候听见了自己肚子咕咕叫。
很短的一声,方时迹认为只有自己听见了。但经过检测机之后,哨兵给他递来一瓶牛奶。玻璃瓶身标写“鲜牛乳”。
方时迹说:“空腹不能喝牛奶。”
哨兵:“……”
方时迹想看看哨兵,虽然他的气场真的让人害怕,但是那瓶牛奶温热着方时迹的手心。他抬头,先看了看哨兵装报告的口袋,再向上看到那双注视他的褐色眼眸,其他地方被捂得严严实实。
方时迹还是抿了一口牛奶,然后发现口腔更需要白水的滋润。
哨兵和他并排站在检测机旁边,两个人正对着后续的收尾工作,迎接招收第一天的测试成果。
后来方时迹才知道,第一天的太阳升起到太阳落下,数以万计的脑袋和肩膀挤成一片黑布。其中的针线有七成劣等哨兵,他们从过渡区以外的下城区夜以继日地赶来,他们光交报名费就花光了几代人的积蓄。
火红的夕阳照在最后一个人的脚面,她光着脚,厚茧踏过的地方浮尘飘飞。
方时迹将玻璃杯放在一边的台面上,然后他脱下了自己的鞋子,走到基因识别失败的女孩面前,递给她。
哨兵喝干那瓶牛奶,一言不发地看着女孩面对方时迹施善的不理解,呆滞的她被方时迹唤醒,两个人推来推去,最后方时迹光着脚走回来。
哨兵问:“你女朋友?”
方时迹莫名其妙,冷着声音道:“不是。”
“那你给她东西?”
方时迹对哨兵的害怕消减了,又用一种简单的讨厌替代了害怕。他轻轻撇开脸,不愿意和哨兵多说。
抽血的工作人员收整好药品,站在旁边等他们。
方时迹突然开口,问哨兵:“我们是不是见过?”
哨兵转身向方时迹勾勾手,示意他跟他走。他对方时迹说:“你刚刚也是这么和女孩搭讪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