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头闪烁的思考间，这堆白纸已经被他移至跟前。这下他总算看清楚了，表面平滑如镜，没有一点起伏，洁白似雪，不含任何杂质，比羊皮纸薄，却比宣纸厚，这美好上佳的梦中情纸——

不就是自家纸坊生产出来的无暇白纸吗？

他对此可真的太熟悉了，眼睛瞧见全貌的瞬间，便立刻辨认出来。

他怀着复杂的心情看着这叠厚厚的熟悉纸张，一时之间，又想起斯莱特林堡的近来遭遇，顿时内心涌动，百感交集。

“怎么了，斯莱特林先生？”罗伊娜见对方触碰纸堆后便一副沉默不语，陷入深思的模样，轻轻出声。

萨拉查顿时惊醒，连忙说道：“……对不起，但我想知道这种纸是从哪儿来的？”

“你也好奇这些品质上佳的特殊纸张吗？”罗伊娜耐心地解释，“这种纸确实很特别，虽比羊皮纸薄，却各方面都比羊皮纸强，既比羊皮纸白，也比羊皮纸平整，书写感觉流畅得一气呵成，连羊皮纸中最上等的犊牛皮纸都比不过它。这好像是今年下半年刚出来的货，可惜就是供货渠道太少了，我们也是花了大价钱，才从格兰芬多那里抢到一批。如果斯莱特林阁下对此感兴趣，可以去问问艾薇丝，这应该是你们英格兰那边产出的东西。”

“这是你们从格兰芬多手中买的？”萨拉查好奇问道。

“是的。”罗伊娜点点头，“格兰芬多有时也会派出商队北上苏格兰，不过这纸张应当不是他们自产的，肯定也是跟其他商人交易，或去原产地买来的。你问问艾薇丝，还有没有这方面的消息和联络渠道。”

“……我并不是想购买这种纸。”萨拉查慢吞吞地解释，他随口放出一个重磅消息，“这些纸张就是我们斯莱特林堡生产的。”

“什么？这是真的？”芬巴尔顿时面露讶色，“这真的是斯莱特林的产品？”

一旁的维努斯也略感惊讶，咋舌不已。只有二长老麦斯威尔，看看纸张，又瞧瞧萨拉查，立时陷入安静的沉思。

端坐主位的罗伊娜也不免睁大了精明而富有神韵的双眼，她带着三分诧异，又充满感慨说道：“万万没想到，斯莱特林竟然还擅长造纸。”

“阁下，”罗伊娜对萨拉查好奇问道，“我可以询问吗？你们斯莱特林那边，当时卖给商人是怎样的价格？”

都是过去的事了，而且现在拉文克劳与他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自觉没什么商业机密值得隐瞒的，萨拉查实话实说：“一金币五银币十页纸。”

“十页纸卖一金币五银币？”罗伊娜立时瞪圆了眼睛，眼眸中盛满了不可思议，“这么便宜？”

“是的。”萨拉查点点头。

此言一出，侧厅的气氛顿时变得微妙起来。虽然没有第一时间炸开锅，但总给人一种山雨欲来风满楼的错觉。

“看来查理斯.格兰芬多也挺会做生意的，不是吗？”维努斯突然出声，“赞赏”了曾经的格兰芬多，如果不是他说出此言时表情过于咬牙切齿，或许这句“赞赏”的真实性还能再高一些。

“他们可是卖了我们一金币二银币一张纸，即使我们大批量购买，他们也不肯减价。”芬巴尔想起数月前的往事，面无表情地冷声说道。

萨拉查这下算是听明白了，虽然他早就猜到拉文克劳被格兰芬多宰了，但未曾料到，这一刀下去，竟然如此之狠。乍一看，格兰芬多可真是全然不顾大家族之间的情谊啊。然而转念一想，此事也不该尽数归罪于格兰芬多，它充其量只能算是一位中间商罢了，在它之前还有雅舍这位大商人呢。

价格究竟是格兰芬多抬高的，还是妖精雅舍抬高的，抑或两者均有责任，这可真的难以定论。格兰芬多方面倒是可以去询问艾薇丝，但并不清楚，当时商队贸易之事是否由她负责，萨拉查认为这个概率比较低，因为拉文克劳目前自觉被坑，却并无一人产生对艾薇丝兴师问罪的想法。

当然，也可能是艾薇丝被算作自家人的关系。

“斯莱特林既然能生产出成色如此上佳的纸张，必然掌握了许多密不外传的造纸技术吧。”麦斯威尔认真且专注地审视萨拉查，其明锐的视线令后者不禁微微皱眉。

“二长老……”罗伊娜认为麦斯威尔此言过于直白，有失妥当，她连忙发话试图阻拦。

出乎意料的是，萨拉查并没有因轻微但确凿的冒犯而发怒，而是一脸平和地恳切陈词：“如果拉文克劳需要这种造纸术，我可以代表斯莱特林交给你们。”

罗伊娜立时受宠若惊，她连连摆手：“这是你们斯莱特林的东西，我们没有权力叫你白送给我们。更何况，这项技术是如此富有‘含金量’，谁都知道，纸张就如同黄金一般值钱。”

萨拉查轻声笑了，他的面孔难得充满柔和的善意：“我已从隐者之书中获得了多如繁星、高妙无穷的奥法之秘，其价值不可估量。现在将造纸之法赠送于你，不过是投桃报李罢了。”

“万万不可。”罗伊娜高声说道，“祈学仪式本是互利共赢的事，你我都收获了想要的东西。虽然圣书属于我们拉文克劳，但假若没有你这位被选中者，单靠我等亦无济于事，这般说来我们还得感谢你才对。至于当下所说的造纸术，我们拉文克劳固然需要，但肯定会回报等价的钱财或物品，作为一桩公平交易。拉文克劳绝不做占人便宜、不劳而获之事。”

罗伊娜斩钉截铁的话语令萨拉查看清了她的决心与态度。萨拉查转动脑袋，视线快速扫过桌前四人，在麦斯威尔身上短暂停留片刻，却未见他面庞流露任何不满，而是一直保持着平静无波的神色，仿佛刚才的突兀出声只是一个小小的意外。

萨拉查的眼眸所见转回面容清秀的罗伊娜身上。对方的好意他心领了，但是萨拉查暂时也没想好斯莱特林需要什么价值不菲的物品——作为一门能源源不断赚钱的生财法门，造纸术可比此前的烹饪技术富有价值多了，因此交换的事物必然等价连城——而萨拉查一时想不好要索取何物，因此，此桩交易只能在罗伊娜略带遗憾的目光下暂时搁置。

不过罗伊娜并不心急，如此重大的交易事项，双方进行多次不断深入的探讨商议本就是理所应当，大可不必急于一时。更可况，目前拉文克劳的当务之急——圣书传授的知识才是重头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