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微熹之际,离星遥推开轩窗,清冷的空气裹挟着似有若无的甜香漫入室内。他抬眼望去,只见窗外的冬樱树正开得烂漫,粉白色的花瓣随着细碎微风飘摇而落。
冬樱树下立着一人,那人的长衫被朝露洇湿了下摆,如缎的墨发松松束起,几缕柔软的发丝垂在略显苍白的颊边。
初日的薄光穿过花枝坠进树下人的眸中,星星点点化作氤氲雾气,纷飞的落英栖上玉削的肩,又滑下若竹的脊,满树的香雪与素净的眉眼相互辉映,一时间竟教人分不清哪边更清绝。
望着眼前一幕,离星遥忽而忆起,昨夜梦中也有一人站在树下,那人迎着无风而落的诡树白瓣,用灼灼星辰为自己点亮了整片漆黑的夜空……
离星遥定了定神,出声喊道:“陈玄!你站在那里做什么?”
被唤者望过来,笑意自眼底徐徐绽开,那笑极浅极淡,藏蕴着的情却比整树繁花还要热烈。
“我在等你。”
“等我?”
离星遥斜倚在窗边,漫不经心地单手勾住窗沿,歪头探出半张身子,“你等我干什么?哦!你要走了?来跟我告别?”
墨尘顶着另一张讨离星遥欢心的脸孔行至窗前,半玩笑半认真道:“恩人就这么着急赶我走?”
离星遥道:“要走要留随你便。不过,既然不是来告别的,那你为何大清早来找我?”
墨尘靠过去几分,表情诚恳地说道:“恩人,你们是来岩柳镇做任务的吧?能不能让我也为你们的任务出份力?”
离星遥轻笑:“我们做任务,你凑什么热闹?何况我们的任务其实已经结束了,只不过是我心里还有些疑惑,想在离开前弄个究竟。”
墨尘:“什么疑惑?”
离星遥视线飘向窗外的冬樱树,“我也说不清,总归是觉得事情好像没有那么简单,心里面老是有点不安……”他收回神,对墨尘道,“嗐!我跟你说这些干什么!你的好意我心领了,你呀,该干嘛干嘛去吧!”
说罢,离星遥按住墨尘肩膀,将其转过身去,玩笑着在他背上推了一把,“好啦,陈兄台,我们就此别过了!”
墨尘被推开,不多言,提步便走。
离星遥望着他乖乖离去的背影松了口气:幸好这个不是执拗的!
不料,离星遥一口气还没舒完,就见“陈玄”半途拐了道,径直推开房门走进自己房间。
离星遥惊道:“你怎么又回来了?”
墨尘答得理所当然:“我本来就没打算离开。”
离星遥:“……”
墨尘走过去,“恩人,我现在最该做得就是向你报恩。昨夜分开后,我一直在思考该如何报答你的救命之恩,你是修行之人,一定不看重身外之物,所以我想与其以银钱谢你,倒不如帮你做些实事。”
离星遥:“你现在就可以帮我做件实事——从我房里出去!”
墨尘当作没听见,自顾自继续说:“我虽不知恩人你具体想要探寻什么,但知你定想弄清昨夜那些镇民隐瞒了什么。”
“那个吴镇首昨夜遮遮掩掩,今日再问也未必会说实话。想要挖出他们的‘秘密’,就得去镇上问问其他人。此事宜早不宜迟,等你收整好后咱们就出发吧?”
墨尘说完看向离星遥,等着对方表态,后者不说话,只抱肩挑眉地瞅着他。
墨尘:“怎么了,恩人?你不想去外面?”
离星遥:“去是要去,但我什么时候答应带着你一起了?”
一听这话,墨尘立马踉跄着退后了半步,似受了天大打击般表情受伤地注视着离星遥,喉结几度滚动,张了口却发不出声,僵直身子挺了好半天后,才颤着音问出一句,“恩人,你就这么讨厌我?”
离星遥被眼前人的夸张反应弄得有些懵,“……我没说讨厌你啊!”
墨尘:“那你是答应带着我了?”
离星遥:“不答应。”
墨尘:“你果然还是讨厌我!”
离星遥:“……”
离星遥无语了,心想,这人是什么“顶级”理解力?到底怎么得出的这些八竿子打不不着的结论?
他有种预感,不论是同陈玄讲道理,还是随意敷衍,陈玄都会想尽办法把自己拽回同一个死循环话题。
他也明白,要破局其实很简单,说句“讨厌”,再把陈玄丢出房间就是了,这人还能硬赖上自己不成?
可恰恰是这最简单的方法,离星遥偏偏不想用。他不讨厌陈玄,甚至对陈玄有种莫名其妙的好感,但就是这种没由来的好感,反而让他不敢与陈玄走得太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