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尔的夜被雨雾裹成浓稠的琥珀色,陈宸半阖着眼仰靠在真皮座椅上,视频会议的蓝光在他冷白的皮肤上流淌,像一道割裂现实的冷刃。
视频那端的汇报像精密仪器般滴水不漏:“……HPV疫苗三期临床数据符合预期,但木槿花项目仍卡在……”
陈宸指尖的钢笔在报告边沿划出一道深痕——美丽国那边的情报网也如坠入迷雾,HPV九价疫苗进入三期临床的消息勉强算得上慰藉,但这份喜报在铺天盖地的困局里,不过是杯水车薪。
陈宸的钢笔尖在橡木桌面上敲出急促的节奏,仿佛是困兽在牢笼里撞击铁栏的心跳,落地窗将首尔的霓虹切成碎钻,那里映出他眼底翻涌的暗潮 ——不是焦虑,而是近乎癫狂的清醒。
那场足以殃及全人类的灾难,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逼近,如同海平面下悄然成型的海啸,可他的调查始终困在迷宫里打转,焦虑此刻都化作细密的银针,扎在他紧绷的神经上。
或许,他的一切努力只是螳臂当车……
手机屏幕倏然亮起,冯简的名字在黑暗里幽幽浮动。
冯简:陈宸,我们见一面吧。
手机在办公桌上震动,冯简的名字跳出来时,陈宸下意识按住眉心。
简短的字句砸进眼底。陈宸闭眼揉按着突突跳动的太阳穴,最近这人飞首尔的频率高得反常,导致他与[陈宸]的 “碰面”不得不一再推迟。
屏幕里的邀约简短直接,像把锋利的手术刀,剖开他心底藏着的隐忧——[陈宸] 最近总在说着“回国”,那些逐渐在梦里醒来的关于伦敦的阴雨,正慢慢凝成沉甸甸的巨石。
走廊尽头传来阿奇尔的脚步声,陈宸抬眼时,恰好撞见保镖欲言又止的神情。
罗伯特导师那些本该尘封的论文,突然化作淬毒的鱼钩,将首尔大学教授安佑荣的丑闻重新钓出水面——延毕博士生被踢出项目的控诉帖正在论坛疯传,而项目合作者罗伯特的名字,正被血红色箭头钉在安佑荣旁边。
“先生,冯先生最近频繁接触罗伯特教授的团队……”阿奇尔的声音低下去,陈宸望着他紧抿的唇线,突然抬手示意不必再说。
阿奇尔喉结滚动着咽回话语,此刻陈宸眼底的阴翳太重,像暴风雨前沉船的铁锚。
玻璃幕墙外,雨丝开始细密地敲打窗面,他想起今早收到的加密邮件。
…………
崔胜澈的运动鞋在走廊踩出轻响,隔壁宿舍门虚掩着,暖黄的灯光漏出一线。
推开门时,文俊辉正在练剑,行程太忙,他只能在碎片化的时间里练习。
文俊辉旋身腾跃的身影正切开暖黄灯光,长剑在他腕间抖出流银般的圆弧。
剑尖挑起落地的浴巾,在空中划出半道弧光,旋身收剑的瞬间,盲视状态下的剑鞘精准咬住剑柄,发出清越的“咔嗒”声。
“哇!JUN!这招太帅了!教我!”崔胜澈啪啪鼓着掌,惊得文俊辉耳朵尖瞬间泛红。
文俊辉忙慌忙用手蹭鼻尖,剑穗在指间绕成麻花:“Coups 哥别笑我……”
他上周回国刚面试了个剧组,因为接下来将要拍的是一部经典武侠剧,陈宸让公司给他请了武指老师,他最近在团体练习结束后还得抽空练习一些武打动作,好在以前也拍了不少武打戏,他捡起来也很快,现在挽剑花完全不成问题。
“圆佑呢?”崔胜澈接过剑鞘把玩。
俊辉扶正他扣错的手指,“结束练习时他说要透口气……”抬眼扫过挂钟,时针正爬向数字12的刻度。
他忽然翘起嘴角:“估计又在喂蚊子。”
两人相视而笑,这个源自全圆佑的梗,早已成了成员间心照不宣的默契。
宿舍楼下的喂蚊子传说,始于全圆佑某夜被拍到满腿包的饭拍图。
自此成员们下楼吹风,总戏谑是“给圆佑的蚊子食堂添菜”。
…………
保姆车缓缓停在宿舍楼下,雨不知何时已经停了。
全圆佑站在路灯下,白色卫衣的兜帽遮住大半张脸,身影显得有些孤单。
他百无聊赖地转着手中的草茎,水珠从路灯罩上滴落,在他发梢凝成晶莹的钻石。
听到车声,他猛地抬头,原本怔忪的眼神瞬间亮起,像被点亮的星星。
陈宸的轿车停驻时,阿奇尔看见那个凝固在路灯下的剪影骤然活了。
飞蛾在光晕里癫狂舞动,全圆佑的白衬衫被染成暖金色,像尊被信徒焐热的石像。
他快步迎上来,发梢还沾着雨水的潮气。
“等很久了?” 陈宸伸手替他拂去肩头的雨丝,触到卫衣下微微发湿的布料。
全圆佑支吾着,“没……就一会儿……”
他的视线飘向陈宸手中的购物袋,里面露出一角蓝色的包装袋。
“真的?”陈宸忽然倾身靠近他颈侧,驱蚊水味道几乎散尽,皮肤上却浮着新鲜的红痕,叹息混着热气呵在全圆佑耳畔,“蚊子都开过两轮宴席了吧?”
陈宸察觉到全圆佑的欲言又止。
“在想什么?”陈宸和他并肩往回走。
全圆佑不吭声。
“有心事不跟我说?”陈宸用肩头撞他,笑意在夜风里晃荡,“我们圆佑是要学韩世界玩变脸吗?”
纸袋窸窣作响,全圆佑摸到里面坚硬的圆形轮廓,是糖吗——明天《内在美》正好播到他与李多熙的吻戏,而Reaction的集数仍未敲定。
他推眼镜的力道几乎要嵌进颧骨。
电梯上升时,全圆佑忽然开口:“哥,如果有天我变了样子……”
陈宸怔在原地,侧头看他,发现少年正盯着电梯镜面,嘴巴下意识地咬着指尖—— 那是他紧张时的习惯性动作。
玻璃上映出两张相迥异的面容,陈宸忽然想起影版《内在美》里那句台词:“真正的认出,从来不是靠眼睛。”
“无论你变成什么样,”陈宸,然后笑着伸手揉乱全圆佑的头发, “我永远会认得你。”
剧本里徐道载抚摸韩世界后颈的镜头闪过脑海——剧版用命中注定的浪漫粉饰现实,而影版男主角变脸后遭遇的冷眼与背叛,才是血淋淋的真相。
那,如果我变成另外一副样子,你呢,你和成员们还能认出我吗?
全圆佑的睫毛微微颤动,眼底闪过一丝悸动。
电梯打开,通道里崔胜澈笑着迎着走上来,
“呀,cengceng你终于回来了。”
“你怎么在这里等?”陈宸很奇怪,“还没吃饭吗?等外卖吗?你早点说我回来就给你带上了。”
“阿尼亚,我吃过了。”崔胜澈剧烈地摇着头,觉委屈地扁着嘴, “我猜你快到家了,所以一直在这里等。”
全圆佑望着两人说笑的背影,脚步不自觉地慢下来,走廊暖黄的灯光将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
走了两步,陈宸立马发觉他在电梯里没跟上来,他回头,眼眸弯弯,“圆佑,到家了啊?!”
全圆佑如梦初醒,小跑着追上去,在这寂静的夜里,他慌乱了一晚的心终于安定下来。
…………
冯简盯着屏幕里捧着一位奖杯发表感言的陈宸,听着助理汇报信息。
泛着蓝光的屏幕幽光,在他的脸上明暗交织。
桌上穿着相框里,两个少年伊顿校服坐在红色地墙头面对着镜头,个子稍矮的少年内着白色硬立领衬衫和黑色马甲,外穿黑色燕尾服、深灰色高腰长裤,侧脸面无表情地直视着镜头,个子稍高地少年揽着他的肩,似乎是在摆正他的身形,让他直视镜头。
他忽然伸手扯松领带,领口露出一道淡色疤痕,此刻正随着呼吸微微起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