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时鸣其实忽然意识到自己搞砸了,第二天早上的时候。
其实她也说不上来为什么,她就是觉得自己没有处理好这件事。她忽然没由来的觉得自己很没用,什么都做不好。
乱七八糟的想一些有的没的的事情,比如昨夜下雨她又害怕秦惊春冷的睡不好,再比如昨夜很冷,她膝盖痛了一晚上没睡着,大早上还得顶着眼下青黑去处理文书。
她有点想不通,她觉得自己快被搞疯了。好像怎么做都是错的。
她做错了。
现在秦惊春和她在一起,不是随随便便,可有有无若即若离的关系了。
所以无论如何,秦惊春都是要管她的。她慢慢停下了手中的笔,陷入了沉思。
现在的样子好糟糕,她狼狈的想。她觉得自己好像有点病了。
“林时鸣!”就在林时鸣快要陷入思绪混乱时,一道熟悉的女声响起。
她抬眼,发现意气风发的女将军一路小跑过来。
……
原来今天是庆功宴啊,她忘记了。
许雪觅那时候也因人手不够被调度去了,所幸最后没出什么事,人看着也挺有精气神。
“陆先生的事,我听说了。”
“节哀。”
林时鸣摇摇头,说:“其实也没什么……我早就放下了……反正他自己老是说那些安慰我的话……反正也没考虑过我,我也不要再为他伤心什么。……”
总之絮絮叨叨说了一堆,却没什么重点,毫无逻辑,感觉不像是原本聪明的那个侍郎了。
她又接着说,“其实上次下棋的时候我就感觉到了,他就像是已经感觉好了要死一样,跟我说一些莫名其妙的话,其实我也没有认真听,我那时就觉得他像是最后嘱托我一样……其实我是有感觉的,结果他老是猜中我,最后我没成功。”
很多无厘头的话一股脑全部涌上来,许雪觅有时候听着一头雾水,却明显感觉到一个事实:如果她再没有人说说话,她会得疯病的。
林时鸣,别这样吧,起码你活下来了,事情不算太糟吧。
她慢慢的低下头,嗫嚅道,“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真的……我受不了了。”
“你已经尽力了,你已经做的很好了,不要去怪自己。”
许雪觅总觉得她是在自责的,总是觉得她那样的人,大概会把错都怪在自己身上。
林时鸣其实不想怪自己的,可是她怪自己的命呢,命又是虚无缥缈的东西,她也从来觉得自己的命是在自己手上的。她好像没有什么可以责怪的呢。
“没有怪自己。只是,”
她没觉得辛苦,背负那么多的话。
她只是说,“我有一点累。”
许雪觅真的是当场眼泪要掉下来,那样一张稚气未脱的脸,面带疲色,眼睛发红,那样跟她说,说她累。
其实你才刚刚十七岁呢。
如果你像其他世家大小姐一样,受人宠爱,就不必年纪轻轻在朝堂滚打摸爬,差点命丧黄沙呢。
可是眼前的这个少年,消瘦不堪,遍体鳞伤,她真的经过很多苦难。但是她并没有去问,为什么偏要是她来受这些罪,她没怪过该死的命运将她的人生安排的一团糟。
她只是眼睛黑漆漆,湿漉漉的说,她有点累。
她的眼睛不是传统东方人的棕色,而是真的如墨色一样的纯黑,所以看人的时候总是分外生动,让人能感受到里面纯粹而浓厚的感情。
这让她怎么办才好,许雪觅笨拙的安慰着她,但她始终感觉,这个少年的心破了一个大洞,风雪源源不断的灌进来,让她无比疼痛。
林时鸣对自己的伤心要有些迟钝呢。
她好像对此并没有感觉。
她其实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跟许雪觅说这些,许雪觅又不得要领的说一些安慰她的话,其实她没有很难过,也不需要人安慰。
她向来都是自己一个人,不管伤心还是开心。其实她开心的时候大部分不是自己一个人,可能是因为自己一个人不会开心,所以她常常觉得自己生活中的一点小开心,都是从别人那里偷来的。
而且她不希望把自己狼狈颓废的一面展现给她最亲近的人——为她们带来担心和不好的情绪。
她总是喜怒不形于色,又让人觉得她有种淡淡的疏离,好像隔绝了那些俗世,任何无法激起她情绪的波澜,尤其是愤怒。
她终究一直很麻木的被推着走,在很多时候。
往事如鸟雀过眼,印在心底。
在躲去寺庙的时候,她是在想这样就不会被打,她也不是害怕,她就是觉得伤很难好,仅此而已;在一个人去杂货铺做工时,她是在想这样可以赚到一些钱,去买一些书,其实她做的很多,工钱也没多少,她不生气,她很感恩,她就是觉得这样的她也能被收容,因而庆幸,仅此而已;在被克扣吃食时,她也没有悲愤,她就是觉得吃不饱,仅此而已。
对世间唯一情感,源于一人。
当见到她的那一刻,一种巨大的惊喜涌向心脏,包围了她,雀跃不已。
她是灰色世界里唯一一抹亮色,也是干涸流域里唯一温润。
她一直对身边的人都很珍惜。
此刻,将军也只得无奈看着不愿卸下外壳的少年,缓缓道,“一切会过去的。”
明天又是新的一天呢。
尝试转移话题,“说起来,我去一个郎中那里拿了些中药,说是对腿疾有帮助,特地拿过来给你。”她拿出自方才一直放袖口的药,递给林时鸣。
“我说是很重要的朋友,叫她不要马虎,她说这里面全是珍贵的药材呢。她上面有医嘱,写的很详细的,你记得照着用。”
林时鸣看了一眼,发现上面写着十钱医馆。
沈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