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起才听闻葛仙翁的大名,黄昏时分人便已经快马加鞭地飞来了,不愧是有望封神的葛仙翁,这般老当益壮。
怀罪十分羡慕,希望日后的自己也能这样老而弥坚。
见她笑意盈盈,司命星君本以为她想去天梁宫,见见这位传闻中的葛仙翁,谁知怀罪脚步一转,意气风发地拉着比祁转身要回暮云宫。
“嗯?怀罪星官不想去见见葛仙翁吗?”
南斗宫仙人喜热闹,若听闻葛仙翁来,必定会好好问候一番这位新客,嘘寒问暖几个时辰不停歇,这位新来的小星官倒是与众不同。
“故友久别重逢,本是好良辰,何必在此时去做打搅的杆子。”怀罪笑眯眯地冲他一眨眼,“司命星君其实比我更知道什么时候该去,不是吗?”
说完,转过身欢天喜地地离开了。扬起的长发如飘叶,擦过司命的视线,无声卷下一朵檀红色的落花。
这小仙,倒挺有意思……司命望着她的背影,眸光轻轻拢合。
他敛襟撤袖,转身时衣袂拂过阶庭,阔步离开了天梁宫。
***
对于这位葛仙翁,怀罪一直很有兴趣。早前便多听闻南斗宫的仙人们提及他,据说是个十分有趣的老仙人,不拘小节,为人很有意思,她一直想见识见识。
翌日一早,怀罪便兴冲冲去敲了有容殿的门,对还睡得迷迷糊糊的比祁进行了残忍的蹂躏,少顷,成功拽上生无可恋的好友出了门。
两人到天梁宫的时候,远远见到司命星君已经到了。彼时,他正凭栏立着,闻见脚步声,施施然转过身,见是她,颔首以礼。
南斗宫偌大,天府星为第一宫。地位越高,责任越大,司命是这里泰半事务的负责之人,从来起得比鸡早,睡得比狗晚,很是辛苦。
旁的神仙能够整日游玩,唯独司命星君每日被案牍圈禁在书案之前。而看着窗牖外小伙伴们玩耍的身影和笑声,他也只能包着一把泪,继续含辛茹苦地处理公文。能够偷得浮生半日闲已是极乐,如今还要分出一半极乐出来拜谒新客,怀罪自知做不到如此地步,故而心中对他很是尊敬。
毕竟,上一个能这么周全尽责的,还是魔尊流罂。
于是,见到他行礼,怀罪也很热情地向他挥手致意,远远地隔着,眼睛就弯成了月牙。
完全没注意到比祁的嘴同时抿成了忿忿的月牙。
客至,落座。怀罪仍如昨日初来是那般坐在最外侧,而后忽然想到了什么,往里坐了坐,给比祁贴心地让出了一个位置。
还是这样安心些——她心里存着小心思,心虚地别开头,比祁贴着她坐下时才释然松了口气。她悄悄瞟了他一眼,又很快撤回,眉梢沾染了狡黠的笑意。抬起头时,正巧碰上了司命星君望过来的目光。
他就坐在他对面,目色温和,似乎与平时看她没什么两样。怀罪选择往最好的方向想,不管三七二十一,先冲他呵呵傻笑来迷惑敌人。
司命似是怔了一下,无言笑了一笑,而后偏头看向延寿星君寝殿的方向。
脚步声近了。
怀罪跟着偏过头去,很快便看到一白一蓝两位怡然自得的老神仙迎风而来。
白仙袍的自不必说,乃是天梁宫主位延寿星君,白髯白眉白衣,清素儒雅。怀罪常想,若非仙人不必浣衣,一定十分难打理。
蓝灰仙袍的瞧着面生,想必定是大名鼎鼎的葛仙翁了。那是个精瘦干瘪的老头,两颊因常年奔走四方而被风吹得透红,却难得有一双明亮的眼睛,精神矍铄。
三人起身,向两位老仙行礼。
“都坐下吧都坐下吧……”延寿星君呵呵笑着。两手按下示意他们入座,“人老了,不在意这些虚礼。”
说着,两位老朋友以身作则先坐了下来。
延寿星君脸上笑意不褪,目光最先落在怀罪身上,笑眼道:“这便是我同你说的怀罪,她是近日才飞渡上来的小星官。”
话音落,怀罪有些受宠若惊——明明司命星君就在面前,怎么倒先介绍起自己来?
她小心翼翼地看了司命一眼,又看了看两位老仙人,一时站也不是坐也不是。彼时司命星君投来平静的目光,似乎并不计较这些细枝末节,当下转念一想——对啊,延寿星君与葛仙翁是老友了,自己来南斗宫才几日,不认得尚在情理之中。司命星君乃南斗宫主位,又成仙多年,他们应当早就相识了。
一想通,心里就无顾忌了,高高兴兴地站起身,向葛仙翁问好:“久仰葛仙翁大名,今日终于见到了!”
“哟,”葛仙翁两眼一亮,“都听说老夫些什么了?”
怀罪告诉他:“他们说你有意思。”
闻言,葛仙翁红颊上涌,露出餍足的笑意:“这话老夫爱听,比所有的奉承都令人舒坦。”
殿上哄笑的时候,殿外落下清晰可辨的脚步声,转头去看,正是众仙纷至沓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