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枫,有件事我必须告诉你。”
那段日子里流川正经历着焦灼的比赛,星野一直等到他凯旋而归才将实情告知。
“没有也可以,我说过就和你也很好。”
流川没有任何犹豫的说出了他曾今的想法,在Emma出生前他坚定不移的信念。
“不是这样的,你知道不是。”
可星野已经见过那样温柔似水的流川枫,也听他亲口说了想要一儿一女的夙愿。
“换家医院看,领养,悠,如果不是和你,everything means nothing(一切都没有意义)。”
这是流川的答案,他始终坚持,却在星野这里得到了一份离婚协议,流川在她面前难得流露出冷漠的神情,撕成粉碎的纸片在瞳孔中漫天飞舞,他说绝无可能。
星野收住眼泪说那就一人退一步,从分居开始,流川走上前抓住蹲在地上的星野的双肩,将人慢慢托起,看着她失魂的眼睛说:
“你走,我会找你,就算有比赛,退赛也要找到你。”
星野知道这不是玩笑,流川从不和她开玩笑。
*
漫长的、煎熬的、孤独的时光,像是当初那个独身躺在手术室病床上的自己,星野接受了一次又一次残酷的洗礼,长长的针插入体内,像是一剂毒药令她病发,爱哭怕疼的她愣是一滴眼泪也没流。
“你确定吗?”
深田主任第三次加以劝阻。
“试到我还有最后一口气。”
只要他不说百分百没希望,她就豁出命来求上天眷顾。
星野始终认为这是命运的轮回,讨伐她背叛过流川的结果,凭什么她一个人的错要两个人来承担?
流川何错之有?
一边默默瞒着他往医院跑,一边策划着如何让他对离婚点头,两件事同时瞒不住也就算了,戏剧化的一天从离开医院撞见那台宝蓝色奔驰车开始,她的人生没有最狗血,只有更悲情。
狭隘的停车场内一部宝马不让道,星野只得绕路,转过弯后印入眼帘的便是不能再熟悉的那台车,她曾坐过无数回。
车子保养那几日,仙道会早起接送她。
约会开他的车比较多,更大的空间后排塞得下越野夫妇。
停在相邻车位,算得上是倒背如流的车牌号了,简洁的内饰里唯一有存在感的就是出风口的小鱼挂件,指甲盖大小,仙道说它不是车载香氛,只是看着可爱就买来了。
星野猛踩刹车,慢速之下没有跌跌撞撞,就这么停在仙道的车前,挂了P档。
仙道为什么会出现在这所医院?
两分钟后她从指示牌上找到了解答,东区有眼科,大概率是她多想了。
无名指上的钻戒在阴暗处依旧闪烁着璀璨光芒,星野眼眶湿润逃离现场,她完全顾不上眼下这则难题,生活曾赠予她的美好被一一收回,不见天日的秘密被藏匿于心底是她最后的奢求,请不要再连累第三个人,即使他也是这场戏里不可或缺的主角。
深田主任,您的朋友里有眼科医生吗?
深田主任,您认识一位叫仙道彰的人吗?
深田主任……
流川洗完澡躺了下来,星野隐瞒了今天去医院的事,她知道他不希望在缺乏陪同的情况下她独自一人去冷冰冰的医院接受治疗或检查,他也曾强制性的跟着她去了一回,他询问过医生她会受到怎样的对待,治疗具体如何展开。
根本不算是治疗,更确切的是一种折磨与概率极低的尝试。
“悠,今天做了什么?”
商业局结束的比较晚,原本星野是要陪着去的,临时看见了仙道的车后她越发魂不守舍,车开到家便拨通了流川的电话说不去了,他没多问。
“你不在,我悄悄叫了奶昔和汉堡的外卖。”
流川轻柔地抚摸她脸颊,浅浅一笑,早就在厨房的垃圾桶里看见包装了,星野对奶昔的热爱似乎超过了对他,每次都贪心的点来三种口味。
“不能一次喝那么多。”
会肚子疼,尽管他不介意半夜带她去医院或是边笨拙的哄着她边揉她肚子。
“略!流川选手管好多!”
星野朝他吐吐舌头,被他一口含住,深深的吻饱含真情,流川的每一个吻都是温柔而真挚的。
“嗯,你要习惯。”
被抱着睡着,仿佛没有离婚的念头那样,倒在薄荷味的空气中。
*
一周后的就诊日,星野照旧低调的开着那辆代步车出行,去医院时她从不驾驶库里南或是流川遥留在旧金山的法拉利,她也不用流川的姓氏而是改用星野。
全副武装到亲妈也认不出,这所城市不缺高端私立医院,按理说私密性更高,她却坚持来这里找这位算得上是朋友的主任医师,有几位护士小姐可以说是看着她一步步从大学生成长起来的贴心姐姐,她的身份与病情被隐藏的很好。
如果没有再次在车库看见那台宝蓝色奔驰车,她就不会回忆起上次来它甚至是停在深田主任的Porsche旁,这个细节变得令人无法不在意,这里电梯上去是妇科所在西区,如果是去眼科,他为什么要停在这里绕路走?
仙道并不是个路盲,他当然能随着箭头指引轻松找到东区入口。
一个几乎不可能的念头在心里逐渐形成,星野将车随便停到了某处后,迟迟未能解开安全带踏出一步。
“请帮我转接深田主任,谢谢。”
她的猜测是否正确,小小谎言便能确认。
“难道今天……”
深田猜测她想改期。
“主任,抱歉我在车库不小心擦到了一台蓝色奔驰,保安一时半会儿没找到,请问您知道这是谁的车吗?”
星野带着祈愿,在报出车牌号之前,在听见了电话那头出人意料的话语后,直接掐断了电话。
“蓝色奔驰?诶?仙道,那不是你的车吗?”
她以最快的速度,踩着油门朝出口驶去。
*
前辈大概说了星野回诊时间,为了能够更自然的出现在医院内,第二天仙道就联系上了眼科主任促成一番学术合作,对方大喜,毕竟是他放下私立医院的病人在半个月的时间内前来拜访。
私立医院那边要如此之快搞定是绝对没戏的,于是他赌上了年假与半个月的薪资,底线是不准假那就直接辞职。
车子基本上都停在眼科,好巧不巧今日东区停满,他不得已才选了个不起眼的位置停在了西区。
幸运的是,星野来电时他刚好在前辈身旁,这给了他充足的时间追过去。
“星……呃……喂?喂?”
深田主任一脸疑惑的对着被挂断的电话,当他也挂上后才发现,仙道已无踪影,也难怪,爱车被擦换作他也会飞奔过去处理事故的。
然而地下车库里,并没有仙道的身影。
*
十五分钟内无需交费,星野顺利的驶出停车库出口,无论仙道车技多猛都不可能在两分钟内下电梯上车缴费并追上她的。
星野松了口气,内心惶恐不安的同时,庆幸自己明智的判断,电话打的太及时了,否则她必将与仙道撞个满怀。
那日偶遇他的车是否是巧合?
今日呢?
他出现在深田主任的办公室里与自己有关吗?
星野突然踩住刹车,如果无关她的电话岂不是出卖了自己?
已经顾不得那么多,她只为自己争取到了几分钟的时间,不及时开出医院或许会被仙道追上,即使只有百分之一的概率她也赌不起。
那双爱笑会说话总是深情款款注视着她的眼睛,她没有勇气面对,即使不在这里,都是一步都不愿再踏入的万劫不复。
当发现耳钉上的莫桑石被换成钻石后,星野听见了心底的声音。
她辜负了一万支白玫瑰,辜负了一颗真心,辜负了一个人。
郁郁葱葱的草木在小径两旁盛开,医院的出口自动识别车辆没有门卫驻守,迈向胜利的两百米在难以置信的画面里终结。
门口那人恍如隔世的看向她。
玻璃窗外,仙道站在出口处。
*
一百二十万平方公里的旧金山,那是仙道最后一次看见星野。
车轮驶过平地,他后悔自己没有站在栏杆前,眼睁睁看着她撞飞了栏杆消失在视野中。
从身旁经过时,他目睹了那双浅褐色的眼睛,没有避开他的目光,在三秒的对视中她动了动唇角。
“I‘m sorry。”
警报声,鸣笛声,仙道听见了心声。
在一百二十万平方公里的旧金山,用余生的时间找到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