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野在这一刻决定放弃与他置气,这家伙真不是个正常人,虽然内心的疑问始终没说出口,但这件事在没有期许的某一刻突然发生了。
“哇,这家餐厅的咖喱猪排饭真的好好吃诶,你要尝尝吗?”
流川回家路过的某间日式简餐,口味算是地道,选用的大米来自于北海道美瑛,盛产农作物的东北出品必属佳品。
“嗯。”
他带回了本日的营养餐,急于增肌的篮球选手在饮食上对自己更严苛,基本不碰这些外来物,精制碳水或重盐重辣的咖喱调料对他而言是禁忌。
“那我给你挖一小口,就一小口。”
星野小心翼翼的用勺子舀了约莫十粒米饭加一口被戳成拇指盖大小的猪排,沾上点咖喱酱满意的举起手想喂他。
“唔。”
仰头笑着面对他的目光,面对他猝不及防的双唇贴上了她的。
她的嘴角粘住一粒米饭,流川说很好吃。
从浅浅的贴唇到令人窒息的深吻,又过去了半个月才达成,四个月后牵手在夏日炎炎的夜晚散步,星野不仅能随时跳起来亲他的双颊,更是会肆无忌惮的在生气时咬他的肩膀。
“枫,为什么要在吃咖喱饭的时候亲我?”
在月光下,听他轻轻冷冷的声音里,包裹着她所不知的情意。
“和你一起做什么都好。”
看一场导演、主角到配角都不认识电影,即使睡着。
走路是费时间的,边骑车边睡觉把精力放在训练上,仍愿意陪你饭后牵手散步。
听你讲实习的经历,记不住人名也要点头同意你口中的“恶人xxx”与善良的组长,尽可能不分心尊重你的分享。
一辈子很长,所以想慢慢爱你。
*
“不要遗憾。”
车缓缓停在路边,打了双跳灯,富有节奏令人心乱如麻。
“不要浪费时间。”
流川重复了几遍他的不要。
“不要等。”
一辈子很短,慢慢爱如果是奢侈,那就珍惜每一天都拼尽全力爱。
牵你的手要像小朋友那样在半空画弧线,抱你的时候闻你清雅的长发,接吻不要等候时机完美,任何时候都是完美的。
也想和你做,想要触碰你的每一寸肌肤,想要听你在高潮时叫唤“枫”,想在热浪席卷后看着你的眼睛告诉你。
星野悠,我好爱你。
“回不去的。”
星野打开车门,没有帽子与口罩,马路对面架起的长枪短炮同时亮灯,闪的人止不住落泪。
一路打开门锁在楼道间背着墙蹲下身,抱着双膝颤抖,为什么那么糟糕的自己还被爱着,为什么要去招惹一个叫仙道的人令自己陷入两难。
为什么吻着吻着,手中的挂绳垂落,脑海中却会浮现一张温柔的笑脸。
手机震动,眼泪流进了嘴边,咸咸的滋味像是吃进了一把盐,她翻开简讯看。
“Start over。(重新开始)”
“I will wait。(我会等)”
两条最新的来自于流川。
*
西沉的落日即将在旧金山冉冉上升,星野抓紧时间整理情绪,回到家后躲过了母亲敏感的眼神直奔卧室,接着洗了一小时的澡被问没事吧,扯着嗓子喊在做面膜。
殊不知一直在花洒下掉眼泪,哭到上气不接下气又担心明天肿着眼睛被发现,去冰箱里找来冰可乐敷,真是冷的牙齿打架。
成年人的世界好难,连哭都不能随心所欲。
“早安。”
又耗了半小时给自己洗脑,在看了三集动画片后找回了儿时岁月没有心事的感觉,一通电话作为晨间问候正好。
“悠,你的床好舒服。”
他还真睡了过去?
“你还在床上?”
星野说,对方忽然清醒。
“呃……”
迟到了!
“闹钟呢?”
“在隔壁……没听见。”
真是令人担心啊,要不是刚好打了电话过去,仙道医生会睡到几点呢?
“不跟你讲了啦,快起来!”
星野严肃脸挂了电话,她是个很有时间观念的人,与仙道相处后被带坏了不少,回到了拘谨的日本血液里的较真又上头,迟到变得不可忍。
五分钟后手机再次震动,仙道回拨。
“我好了。”
清晰的声音给人一种完全醒来的错觉。
“明明还赖在床上,你好什么?”
可惜她不买帐。
“你在自己卧室也装监控了?”
仙道语气惊讶,看来五分钟洗漱完毕太假了,不过也是急着想听她声音嘛。
“对,所以你别想骗我。”
星野义正严辞道。
“嘛,我是指请假请好了,今天晚点去上班。”
幸亏他脑子转得快,刚刚也没把话说满,声音软软的赶紧换个说辞。
“等我回来了你不会丢了工作吧?”
“应该不会,但我有想过要换份工作,你觉得我出海捕鱼怎么样?睡到自然醒再出门,想想都觉得很自在。”
“不要,一次两次就算了,每天会臭臭的。”
美梦被立即浇灭,仙道横躺在床上止不住摇头,这个女朋友什么都好,就是不太支持自己的捕鱼事业,捕鱼和钓鱼不一样啊,他没打算靠一根钓竿养活自己,捕鱼指的是撒网嘛,要和她解释吗?
“好吧,那我只能继续做医生了,但迟到一会儿真的不要紧,医生也有身体不适的情况,我现在病得不轻需要休息好了才能出门。”
听见“病得不轻”,星野一下子紧张了起来,追着问:
“怎么了?吃坏东西还是着凉了?我不在才几天你就病了?是谁说自己身体可好了不用担心的?”
电话里突然传来哑笑声,她开始皱眉。
“相思病也算病吧?”
“仙道彰我看你是精神病!”
“哈哈哈哈哈。”
*
请假的一周内收到了Jane的电话,星野与她讨论继续请病假的可行性,作为新职员长期矿工极有可能面临失业危机,开怎样的病假是门学问,公司一旦认定职员是个病秧子也不会付出过多的培养成本,劳务合初期本就是一年一签,距离合同到期日仅剩两个月,被辞退是大概率事件。
“没关系,实在不行的话我自己办离职吧,不耽误团队运作。”
一个萝卜一个坑,她走了才好请人接替岗位继续工作。
“别这么说,目前还应付的了。”
Jane安慰道,被辞退了还能拿赔偿款,就厚着脸皮请病假吧。
“好,我考虑一下,想清楚了会先和你联系的,麻烦了组长。”
挂了电话后回到病房,这是星野来到东京的第六天,仙道开了新的病假单,用不用等着她一锤定音。
流川明确表达自己内心后不再令星野难做,他说等就会等,除了在父母面前的亲昵举动之外,两人独处时尊重她想要适当保持距离的决定。
“我知道我讲过自己是个没有原则的人,但也并不打算永远处于这个位置,对仙道对你都不公平,对我也是。”
她没有勇气在这一刻掐断他的希望,更何况当下最重要的并非他和她的关系,抛下美国生活的星野不想本末倒置,在生与死亡面前所有人都做出了牺牲。
更重要的一点是,星野在面临即将失去工作、陪伴一位病入膏肓的长辈度过人生最后时光、纠结是否应该劝流川回美国继续比赛以及维系与新男友的异地恋中迷失了自我。
肿瘤科病房的那一条走廊始终是压抑的,每次踏入前她都要深吸一口气,生离死别没有教会她任何大道理。
珍惜眼前人?
谁是眼前人?
*
“所以你的困扰是什么?”
星野从未预设过自己会有一天走进一扇门,等待她的是专业的心理咨询,在日本并不普及因此花了点功夫找到了可靠的事务所。
“一个人会同时爱两个人吗?”
戴着金丝边眼镜的女咨询师长着一头雾色浓密的短发,用夹子固定在耳后看起来清爽利落,年纪轻轻早已事业有成,办公室的墙上挂着数不尽的荣誉证书,毕业于普林斯顿大学的心理学硕士能够回答困扰她已久的难题吗?
“尽管多数理想状态下人们更倾向于认为一个人有且只有一个灵魂伴侣,但是你所说的这种情况并非绝对,同时爱上两个人有发生的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