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些细节无法忽略,星野不算太过敏感的人,与流川交往的那些日子里练就了一身观察入微的好本领。
“花开了。”
开车去Costco购买生活必需品,临走前他提一嘴。
“谢谢流川选手!”
星野知道那是想给她买花的表达,牵着手去挑选。
“给我。”
不用刻意记星野的生理期,在每月发薪日后一周,收到工资起流川就会抢走星野喝到一半的冰美式。
“如果我喝的是奶昔呢?”
流川的高自律生活会允许他自己放肆吃甜品吗?
“不买。”
那就从源头掐断。
“太可怕了太可怕了!我要换个男朋友!”
星野装模作样躲在沙发一角大声说。
“你敢。”
本来想说的大概是“敢你就死了”,但星野不准他说“死”这个字,譬如“该死”、“找死”。
“看我。”
有时星野也会在一盏台灯下看书,看太久眼睛酸揉着太阳穴放松,流川便会一把夺过她的书。
“这位先生,你以为自己长得帅人人都要看你吗?”
星野装作不认识他,装作两人只是不小心睡在同一张床上的陌生人,把这张床当作一张梧桐树下的座椅来说更合适。
“嗯,是。”
他面无表情肯定了她。
“真难你没办法。”
星野扑了过去,他就是帅到无可救药。
“你太轻了。”
流川被她完全压在身下,又仿佛身上没有什么重量,讲话的语气依旧平静。
“但你很重啊,我们加一起刚刚好,不知道美国以家庭为单位,平均体重超过两百磅会被罚款吗?”
她面不改色胡编乱造。
“白痴。”
知道这么说会挨揍,他还是这么说了。
“白痴说谁?”
“说白痴。”
“说白痴的人才是白痴。”
“……”
星野的拳头就那么点大,像是淋了一场雨,不痛不痒。
*
“就算开车也有段路风很大,不是地库还是要多穿点。”
深秋时节,薄针织在脖颈间围一圈羊毛围巾的装扮不御寒,下半身的过膝裙里光着腿,也不多穿一层丝袜保暖。
再次投入繁忙的新季度加班模式,忙的人都没空整理换季衣物。
“嗯,谢谢提醒。”
所以星野当然发现了仙道对自己超过室友关系的那份关怀,明眼人都看出来了,包括来家里蹭饭过两次的Kathy、Stephane与佳美,以及后来者洋子。
午餐加热了他亲制的便当,Jane与众人纷纷投来羡慕的目光,简直是星级酒店出品的料理,色香味俱全。
“我说星野,这还不足以打动你?”
组长点燃一支烟,摸鱼的午间八卦着星野的新室友,那位传说中的仙道医生。
“那你会爱上食堂大叔吗?”
做饭好吃这种优点与喜不喜欢毫不相干吧,料理届的留级生也曾被流川深爱过,她可是连火锅都烫不好的那类。
“能相提并论吗,我们说的是英俊的年轻男人好不好!”
Jane去过星野新家,仙道听从星野安排出去混一天,巧的是一个早到了另一个出门晚了几分钟,就在电梯口面对面,仙道的笑容谁能抵挡?
当天下午原本是讨论加班内容的,直接变成了聊仙道的局,令人无奈。
“你不觉得这种男人很难搞定吗,我知道你们都觉得我也很优秀,但说真的和他比还是差一大截,而且我才不信一个人在恋爱道路上能撞两次大运……”
流川还是一道过不去的坎,Jane疼惜的搂住星野,工作认真负责、年轻有为的她,无论在哪方面总是缺了点自信。
“没事,感情的事无法强求,我也是觉得近水楼台嘛,更何况你那位室友对你一定有意思,这不是你否认就能视而不见的。”
大家都这么说,仙道对星野的好感既不会越界,又能区分于其他人,因此星野没受到任何压力影响,她忙碌于生活中的琐碎,她将他视作重要的朋友。
连续两周的大降温与疯狂加班,星野倒下了,从她的床上最终倒在仙道的胸口,从一张照片走入无可挽回的境地。
该发生的,正在酝酿中。
*
在工位上就感到头晕不适,开会中途被Jane赶回家,星野趁着最后一丝余力还在驱车直奔目的地。
发烧不该洗澡,星野连头也洗了直接吞药倒在床上,冰箱的留言板上写了不吃晚餐的字样,她期盼着一觉醒来恢复元气,然而事与愿违。
“星野?”
仙道下班后看见了留言,顺手多做了一份丢冰箱,很明显星野的车在楼下、包在玄关处挂着,意味着人到家了。
他习惯了这种加班节奏,先回家睡觉晚上再去公司所以没多想,一直在客厅呆到晚上十一点,卧室里的人还没出来。
“星野?”
终于按耐不住去敲了门,叫唤几声后完全没有动静。
是不可以自说自话推门而入的,有边界感的人都知道,仙道也这么认为于是转身去厨房留下了一句记得吃饭后就回房了,这一夜本该相安无事。
星野独自在冷冰冰的床上与病毒做对抗,吃下的药片并无作用,越发寒冷的身体令她不得不支棱起来从橱柜中取出更厚的棉被往身上盖,床头柜的水喝完了所以在半夜三点推开门。
没有看见客厅的花被换新,冰箱上的留言,以及仙道买的新酒杯正放在水池边上沥干。
“哐当——!”
被洗杯子的手碰到,直接摔了粉粉碎。
头快晕死了,哪顾得上蹲下来收拾,下一秒就踩了上去,幸好穿了厚厚的棉拖鞋。
“星野?”
开门即传来仙道的声音,迷迷糊糊中对他道歉:
“Sorry,我好像碰倒杯子了。”
星野故作镇定回了句,又拖着疲惫的身躯往屋里走,还是不想麻烦人。
“你9个小时没吃过东西了。”
被脚步敏捷的仙道堵在身前,她来不及停下于是撞了上去,水洒了一地。
“……”
洒在自己的脚踝,那也一定洒到了仙道身上。
“你发烧了?”
还是被抓包了,在他接过手中那杯水的时候,手指碰到了手指,这点接触面积就足够传递临近四十度的高温了。
“嗯,但我吃过药了。”
星野从他面前企图绕开,无济于事,又被仙道转身挡住去路。
“吃过药至少睡了九个小时还没起色,我带你去医院。”
不容置疑的语气,把她带去了卧室,摸索了一下打开了床头柜的台灯,昏暗的视线下星野的脸也红霞满面。
是高烧的红,快要晕倒的红。
“我不想去。”
星野任性的喝口水就往被窝里钻,她没有去医院的力气,也不想深更半夜把仙道拖下水,这一来一回如果吊针或许要折腾到天亮。
“抱歉,这不是你能决定的事。”
这该死的,要为室友的健康而负责的合租条款,星野觉得自己完全被牵制了,连发烧睡觉的资格都没有。
仙道迅速回房换了衣服,星野在床上挣扎着钻出被子,没有什么力气换衫,就在居家服外面披上外套好了,整个过程借了他的力,五分钟后被扶上车。
凌晨三点的旧金山如末日般苍凉,沿海城市的妖风猛烈吹向车窗,副驾被放倒四十五度让她躺着睡,急诊没几个人,这是离家最近的一所医院了,医生带着病人去看病流程熟练的很。
“保险号记得吗?”
仙道填写着表格,基础信息包括生日都能记得。
“嗯。”
星野抓着笔歪歪扭扭写上了一串数字,签字后都交给他了。
烧到产生幻觉,仿佛走了一趟医院这件事未曾发生,星野睁开眼睛已经在卧室的床上了,整个人像是在海水中浸泡了好几天的咸鱼。
汗津津的发臭,头发也都打结缠绕在一起,这就是不断出汗又被擦干再出汗,反反复复的结果。
一道明亮的阳光透过玻璃窗照射在棉被上,交替的时节里温暖了大地,照红了落叶。
“好点了没?”
低沉的嗓音传来,仙道已经走到面前了。
星野想说什么,脑子又有点乱,卧室门怎么开了?现在几点了?半夜真的去了医院?
“嗯。”
看了眼床头的水杯,身上压的三条棉被,从枕缝里掏出手机,居然下午了。
“是流感,不过你脸不红了,应该可以先吃点东西。”
手背贴上她的额头,仙道说。
“你不去上班?我……”
今天是工作日啊!
“都请假了,你组长往家里打了电话,医生开了一星期的病假单她中午来取走了。”
这不是重点吧?
仙道接着说:
“我也请假了,穿个外套出来一起喝点汤吧。”
星野感到身体恢复了些,至少是可以站起来走动几步靠自己进行洗漱了,她点了点头道:
“我想去洗一下,从医院回来后……”
“嗯,直接睡了,发烧本来就不能洗澡,如果你坚持的话就去吧,我帮你换一下床单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