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沉默了一瞬:“比起老七……还是阿雩让人信得过些。”
皇帝用人向来出其不意,同时又带着点偏执。就如同三年前他执意要让季玖去整顿西北大营十万大军一般,一旦他决定了,那别人说什么都没用。
有了前车之鉴,魏初也没惊讶太久,思索片刻道:“陛下,我无官无职,羽林卫乃是陛下亲卫,又岂会听我吩咐?更何况我不熟悉律法,即便是带着人去了,也不知该如何处置。陛下不如另择他人?”
“这倒不是什么大事,”皇帝道,“我既然命羽林卫跟着你,那他们皆听凭你调遣,至于律法一事,你只需将此事调查清楚便可,定罪之事自有礼部刑部来管。不过你若是想要便宜行事,也可带个你熟悉的熟知律法之人前往,你在京中几年,可有认识的人?”
这几年不论是前朝还是后宫,魏初基本都不怎么走动,皇帝这一下倒给她问住了,她想了一段时间,才从某个记忆碎片中扒出一个名字:“回陛下,我倒不认得什么人,所知道的熟知律法之人只有一个东城兵马司的郎琼郎指挥使,当时照过一面,其后便再没见过了。也不知如今还在不在兵马司了。”
一个兵马司的小小指挥使,皇帝根本没放在心上,淡淡“嗯”了一声,道:“那便让他跟着你吧。”
他这样说,这事便是板上钉钉不容置疑了。
魏初心知只要宋意禾不反对,那自己即便说什么都无用,便顺从低着头领命。
皇帝这才转身看向宋意禾:“阿雩不在的这段日子我下了朝就来陪你。你放心,此事没什么危险,事了以后,我必定还你一个完整的女儿。”
西北军行进的脚程不可谓不迅速,罗江流骑马将近一日的路程,重兵重甲的他们只走了一夜。
西羌的三千精锐皆战至了最后一刻,无人投降,这场战役就如同为他们制造的刑场,他们默不作声地完成自己的使命,最后全部倒在距离西羌百里外的回阳。
他们就如同最虔诚的信徒,为了自己的信仰而战,为了自己的信仰而死。
莫折延身边的几人反应十分迅速,见势不对,没有丝毫犹豫地架起他转身就走,前方几个巷口一转便不见了身影。罗江流转身本打算追,却被季玖叫住:“阿流,让他们去吧。”
罗江流当即停下脚步不追了,回头见季玖已经落了地,手中那支箭也已经收回箭囊,忙迎上前去,狗腿子地接过他手中的弓箭:“殿下,您怎么进来的?”
“从正门飞进来的,”季玖朝着正门方向努了努嘴,“老庞在那儿。”
季玖这话倒不是胡扯,军中有一种载人风筝,不过风险极高,用的次数极少,这次情势紧急他才不得不用。
“那您怎么知道他们在这儿的?”见到季玖,罗江流方才强壮的镇定一刹那全部消弭,不过嘴还是那张嘴,凑在季玖身边喋喋不休的,没个停的时候,“他们要找什么东西,不过似乎没找着。得亏您及时赶到,不然我就得交代在这儿了。我还没见过阿姐呢,她要知道我死了也不知要伤心多久。”
季玖听不下去了,转身往城门走去,路过他时拍了拍他的胸口,道:“他们要找的东西,在这儿呢。”
罗江流莫名其妙,抬手去摸他拍的地方,除了一方他爹扔给他的印信,啥也没摸着。不过他步子很快,跟在季玖身后,一叠声问道:“他们要这个印信?要这个做什么?我就说让他们问问我嘛,说不准我知道呢。没想到我真的知道啊。”他“嘿”了一声,十分替莫折延惋惜,“早让他们问我了,非是不听。”
季玖忽然想起什么,停下脚步看向他。
罗江流被他看得心里发毛,不由摸了摸脸:“怎么了?我脸上有东西?这打了一夜,有点脏也是正常的。”
季玖凉凉开口:“给你阿姐的回信写了吗?”
完了!罗江流心道。他一把抓住季玖的大氅,哀声道:“殿下,并非我不想回,只是事态紧急,阿姐定能理解的,是吗?”
季玖轻笑一声,抬步往前走去,听够了身后少年的哀嚎才道:“给你一炷香的时间,我待会儿要给陛下写折子汇报军情,八百里加急送回去,一块儿给你的信捎上。别误了时辰,驿骑可不等你。”他回身看过去,柔声道,“快去写吧,写完找你爹去,还有好多事情等着善后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