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喂,馬爾斯,起來了,我們該出去了。」卡特琳娜·岡茨低聲說,手輕輕地拍了拍身旁那張滿是汗水與塵土的臉。馬爾斯·維卡烈迪克·特拉科夫斯基迷迷糊糊地睜開雙眼,神情疲憊,卻沒說半句怨言。他們的卡車引擎仍在微微轟鳴,但比賽對他們而言,已經畫上了句點。
雖然計時器還在滴答作響、仍有無數隊伍在追逐冠軍與榮耀,但對卡特琳娜一行人而言,一切都已完結。從卡車的駕駛艙裡走出來的那一刻,他們踏回現實的土地,氣溫逼人,空氣中滿是焚風與輪胎的焦味。諸葛梁則在數十公尺外緩緩降落,背後折疊收起的裝備逐一鎖入腰部主機。隨著一聲細微的「喀」響,他將卡帶從卡門主機拔出,動作俐落無聲,將其插入褲子的側袋中,像是收起一柄剛洗乾淨的劍。
地平線的蒼灰中,一陣腳步聲重重而來。阿赫努·米納赫的身影伴隨一臉張狂,像踏在舞台上的主角般現身。他雙手插腰,聲音從嗓子裡直竄出來,毫無保留地宣告著戰勝的快意。
「又一次,我擊敗了你,卡特琳娜。哎呀,真是太滑稽了。」阿赫努故意壓低聲音,然後又提高音量,語調誇張,「連你們這種開著飛行器在後面推車的怪招,都無法贏我,這世界到底有多公平,哈哈!」
卡特琳娜沒有回話,臉色沉著如鐵。馬爾斯站在她身旁,眉頭一挑,卻也不言語。這一刻,他們都在等那個人出聲。
諸葛梁從後方緩步走來,影子斜斜地投在阿赫努腳邊。他像貓一樣無聲接近,語氣卻如匕首般冷冽:「是嗎?」
阿赫努臉上的笑容頓時僵住。他的直覺告訴他──危險正快速迫近。彷彿有人將火藥點燃,兩人幾乎在同一瞬間掏出武器,槍口對準對方的頭部。空氣瞬間凝固,四周的嘈雜聲彷彿被吸入真空,時間靜止。
「恭喜你,冠軍先生,阿爾諾·米納爾德。」(人名用的英語發音)諸葛梁輕聲說,嘴角揚起那種叫人摸不透的微笑。
「正確的發音是,阿赫努·米納赫。」(人名用的法語發音)阿赫努冷聲回應,指尖的槍口微微向前傾斜。
諸葛梁的眼神轉了一下,試探地用那蹩腳的口音問道:「Tu... es... fran...cais?」(你是法國人嗎?)
阿赫努挑眉,像看一隻努力模仿人類的鸚鵡,但這次他的眉頭又微微糾結了一下,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膽怯,聲音卻還是維持著原有的氣勢:「Je ne suis pas francais, je suis d'origine francaise, mais je pense que mon francais est plus courant que le tien!」(我不是法國人,我是法裔,但我覺得我的法語比你流利!)
諸葛梁揚起一邊眉毛,半懂不懂地點了點頭:「Je... vois!」(原來如此!)
阿赫努哼了一聲,眼中掠過一絲趣味與試探,但又迅速被那股膽怯所掩蓋。他謹慎地開口:「Et si on posait nos armes lentement et simultanément, qu'en dis-tu?」(這樣好不好,我們慢慢地同時把槍放下來,你覺得如何?)
「同時放下槍嗎?可以!」諸葛梁咧嘴一笑,語氣不改,緩緩將槍往下移。
兩人的手緩慢、近乎儀式般地往地面壓下,卻都沒放開手。雙方的指節緊繃如鐵絲網,彷彿只要一絲風吹草動,子彈便會擦破這脆弱的和平幻影。
「有進步,」諸葛梁輕笑,「至少拔槍的速度和我一樣了。」
「謝謝。」阿赫努的聲音如刀片劃過冰面。
片刻後,阿赫努收回槍,與身後的烏瑪西·阿姆卡特與塔卡基·納克一同後退。他們的目光緊盯著諸葛梁,深怕這男人會像老鷹一樣從背後俯衝,將他們一一撕裂。
而諸葛梁則站在原地,臉上始終帶著那近乎輕蔑的笑意。卡特琳娜站在他左側,臉色仍舊冷峻;馬爾斯則在右側,雙眼如刀,牢牢鎖定阿赫努離去的背影。
三個人,一動不動,靜靜地目送著那三人退入塵土與風沙之中,彷彿一場未曾鳴槍的決鬥,僅存餘音。
夕陽漸沉,塵土未歇,賽道的餘燼仍在空中打轉。卡特琳娜·岡茨回過頭,凝望那條曾經奔馳的道路,眼神褪去鋒芒,只餘餘溫與思索。她側身喚道:「走吧。」
她啟動卡車,讓車門自動開啟,諸葛梁與馬爾斯·維卡烈迪克·特拉科夫斯基一同上車,然後平穩地駛離這片佈滿歷史與烈火的場地。
車窗外的景色一閃而過,城市與荒野交錯不斷,塵土在夕照下顯得如煙似霧。車內則靜謐一片,直到卡特琳娜突然笑出聲。
「梁,上次你快速掏槍對準米納赫的頭,把他嚇怕了,估計沒少練習快速拔槍吧?」
「這次還是他先怕了,」諸葛梁的語氣淡淡,但聽得出帶著一絲譏諷。
「為什麼這麼說?」卡特琳娜眉頭一挑,看了他一眼。
「他先提出來同時放下槍,這就是一種『弱雞遊戲』,看誰先撐不住。先提的人,就是已經開始怕了。」諸葛梁回答得毫不猶豫,語氣中多了一點嘲諷。
馬爾斯眨了眨眼,「但他不是已經成為比金壓卡駕駛員了嗎?怎麼還能參賽?」
卡特琳娜雙手把握方向盤,語氣也微露疑惑:「應該是搭檔吧?」